俄罗斯的“现代化”

俄罗斯的经济“现代化”仍然是很不现代的。俄罗斯总理普京应对信贷紧缩的做法，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上个月，普京下令国有银行向企业提供130亿美元的贷款，并规定在完成任务之前，各银行的首席执行官不得休假。

自由市场与指令经济这两种体制的弊病，似乎在今天的俄罗斯结合在了一起。它既有新兴的资本主义带来的冷漠与腐化，也有旧日遗留的臃肿、低效的官僚体制。虽然俄罗斯自认为本国经济可与巴西、印度与中国相比，但这些国家的经济仍在加速增长，而俄罗斯经济却似乎陷入了进退失据、左右为难的境地。

实业家出身的《独立报》发行人兼总编拉姆丘科夫（KonstantinRemchukov）说，目前的经济混乱让他想起了俄罗斯DDT乐队的一首摇滚乐的歌词，该曲在苏联解体前夕曾十分流行。这句歌词是：“我们为明天拼命死战，却对后天一无所知。”

俄罗斯的根本问题是，在经济上，它是一个发展中国家，但它却试图把自己打扮为一个发达国家。克里姆林宫的一位高级顾问说：“在西方，没有人明白，我们必须跨越多么险峻的深渊。”这位顾问也是俄罗斯一家顶级大公司的总裁。他解释道，旧体制把人变成了“怪物”，必须等到这一代人退场，对旧体制毫无记忆的新一代人掌舵之后，俄罗斯才能拥有真正的现代经济，而这至少是十年之后的事情。

俄罗斯后工业社会研究中心主任、高等工业学院教授伊诺泽姆采夫（VladislavInozemtsev）对经济前景感到十分悲观。在俄罗斯研究所举办的一次研讨会上，他提交了一份论文，详细描述了苏联解体之后工业的退步给俄罗斯造成了多大的损害。2008年，俄罗斯的工业产量甚至不如1994年，而在此期间，中国的工业产量增长了3倍多，印度则增长了1倍多。

据伊诺泽姆采夫估算，现在俄罗斯工人的生产率只有美国工人的1/8左右。去年俄罗斯的工业出口总值仅为320亿美元，而“金砖四国”中的巴西、印度和中国，则总共有1.4万亿美元。

俄罗斯的能源出口旺盛，这掩饰了整体经济的灾难，也让人们产生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俄罗斯可以成为一个繁荣的“石油超级大国”。但即使是至关重要的能源产业，也是相当落后和管理不善的。华盛顿PFC能源咨询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韦斯特 （J.RobinsonWest）说：“虽然俄罗斯能源储量庞大，民众聪明能干，但由于腐败、投资不足和管理不善，俄罗斯的油气生产停滞不前。”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伊诺泽姆采夫自问自答：“答案只有一个：俄罗斯的官僚机构十分无能，也许至多只能管理好一口油井，更复杂的东西就管理不了了。在过去的十年里，政府没有为工业发展做出一丁点的贡献。”

应用政治学研究所主任库留西塔诺夫斯卡娅 （OlgaKrysh－tanovskaya）认为，现在俄罗斯的国家战略是 “威权主义的现代化”。她说，普京认定，“要把钟表往回拨，要在他牢牢把持所有权力之后，才能开始现代化进程”。

普京和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都经常谈到，经济现代化是必要的。实际上，这已经成为这些新精英的“背景音乐”。但伊诺泽姆采夫说，这基本上只是空谈，例如，与世界上的任何大型能源公司相比，俄罗斯能源业巨头Gazprom（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的研发开支都十分不够，仅为前者的四分之一。

国有企业的垄断加剧了俄罗斯经济效率低下的局面。据伊诺泽姆采夫估计，俄罗斯的原材料和能源成本是中国的4-5倍，在俄罗斯铺设1公里公路的花费，要比在西欧高3倍，商铺租用费用则是西欧的5倍。

高油价使俄罗斯人相信，他们生活在一个富裕的国家。但为了俄罗斯经济的前景着想，他们必须放弃这种幻想，承认现实，并向韩国、马来西亚等国学习，采取大刀阔斧的现代化政策，实现真正的繁荣。伊诺泽姆采夫也说，如果不这么做，石油储量丰富的俄罗斯“最终将像委内瑞拉、尼日利亚与安哥拉一样陷入混乱”。

在日前会见奥巴马总统时，俄罗斯领导人表示，希望美国能将它当作一个全球性大国来对待。但俄罗斯必须先调整好本国的经济，否则这将是一个空洞的要求。统计数字显示，今天的俄罗斯是一个江河日下的大国，而不是一个奋发崛起的大国。

(本文由《华盛顿邮报》提供中文版权。赵信/译）

大卫·伊格内休斯

美国《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曾任《国际先驱论坛报》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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