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为什么要改革(2)
雷颐
2011-03-02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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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胡德平所说:“自1957年反右,直到批判四人帮”,任何政治运动,任何党内斗争,任何意识形态交锋,只要给对方戴上资产阶级路线、资本主义道路、资产阶级代表人物的帽子,那么把他打倒在地,他就永世不得翻身了。”在这种思维惯性作用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对“四人帮”的批判也是批判他们是 “新旧资产阶级的代表”、“是右得不能再右的反革命资产阶级分子”,“他们的终极目的是复辟资本主义!”(第130页)

对此,胡耀邦经过深思熟虑,不表赞同。1977年3月,他告诉人们要揭露“四人帮”的封建法西斯主义,提醒人们 “封建主义在我们这里还很有市场呢!”同年5月,他对中央党校有关人员更明确地说:“在思想政治或者其他领域,到底应该反对资本主义,反对修正主义,还是反对封建专制主义,反对流氓无产阶级?1957年主席的锋芒转了,从反‘左’从‘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一下转到‘反右’,对准了资本主义,对准了铁托、赫鲁晓夫。到写《九评》时他就转不回来了。”对“文革”和“四人帮”的根源,他说:“我看也不是什么资产阶级和 ‘正在走的走资派’。林彪、康生、江青这些人搞的是封建专制那一套,什么宫廷政变,什么吕后、武则天,什么法家。那还不是封建的?王洪文是流氓无产阶级。”(第133、134页)

不过,在中共党的正式会议上,第一个公开提出要批判封建主义的,还是叶剑英。在1978年底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前的中央工作会议闭幕会上的讲话中,叶剑英以相当长的篇幅分析了“文革”的起源。他说:“林彪、‘四人帮’所以在民主问题上制造混乱,绝不是要反对什么资产阶级的民主,而是要剥夺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民主,践踏党的民主集中制,我们绝不要再上这些封建法西斯分子的当。”“中国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资本主义在我国没有得到过充分的发展,我们的社会主义是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基础上开始建设的。”“林彪,‘四人帮’以封建主义冒充社会主义,说是用社会主义反对资本主义,实际是用封建主义来反对社会主义。”他提出:“我们解放思想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要注意克服封建主义思想残余的影响。”大革命时期中共领导人之一的李维汉,从1979年开始,多次结合自己五十多年党内生活的经历,郑重向领导人提出他对封建主义思想在共产党内遗毒的认识。1980年5月24日,李维汉向邓小平详细阐述了他反对封建主义的观点,长达两个小时。他的开场是:“封建主义,包括它的思想体系、风俗习惯,在我们国家、我们党里反映相当严重,‘文化大革命’把这个问题暴露得很厉害”,“现在虽然 ‘文革’已经过去,但封建遗毒还很深,需要彻底清算,否则,很难保证‘文革’不再发生。”“(我党在)理论上,思想上的封建遗毒还没有来得及清算……这是毛泽东思想科学体系中的一个不足,缺少了从理论上、政治上、思想上彻底清算封建遗毒这一面。”(第138-142页)

在思想理论、意识形态方面,究竟主要反对、批判什么,是在历史转折关头的中国共产党必须面对的。为此,1979年初召开了长达数十天的“理论工作务虚会”。如胡德平所说:“理论务虚会在这种情况下想开得完全成功,使人人满意,殊非易事”,最后,提出了“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对此,作为中央领导人,胡耀邦并无异议,但内心不无担忧。他对人说:“小平的报告有重要意义,但确实要把解放思想、坚持反对教条主义和四项基本原则统一起来。今后我们的工作出问题,很可能出在这上面,即将思想路线和四项基本原则割断开来,或对立起来,弄成两张皮。”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并非杞人之忧,胡德平感叹道:“遗憾的是,他没有把这种考虑和如何预防这种可能性的出现在闭幕会上讲出来,也没有批准对这一问题予以阐述的同志在大会结束时做一个发言。这是他在组织会议工作时的不足,也反映了耀邦同志当时思想的某些局限性。”针对会后出现的这种情况,一位理论工作者先后写过三篇理论文章,“完全是站在历史转折的角度,论述解放思想和中国社会主义、无产阶级专政、共产党领导的关系,却遭到党内有些人蛮横的打击和诬陷:‘这三篇文章,都是从反面提问题,不是积极宣传基本原则……”而且,胡耀邦也未能幸免。在1979年6月18日的五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上,他说出了自己当时的处境和主张:“我始终支持任何人在社会主义制度下行使自己的民主权利。希望大家都在宪法的保护下享有最大的自由。尽管在中央工作会议上以及这次人大会议上,不少同志点名也好、不点名也好,批评我背着中央,支持违反‘四项基本原则’的所谓民主化运动,助长无政府主义,但我仍要保留我自己的看法。”(第117-124页)

胡德平感觉到,“随着职务地位的变化,在他真诚执著的本性中多了一份忧患苍劲的思考,在热情奔放的性格中添了一份孤独的心绪。这种心境一直伴随他,直到去世。”(第1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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