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城奧什
林俐
2010-09-06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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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象征和平的纪念碑边上就有在6月的种族冲突中被砸坏和焚烧的店铺。

经济观察网 林俐/文 在吉尔吉斯坦第二大城市奥什市内,靠近最热闹的市集地带,有一个醒目的铁制纪念碑,上面雕刻了象征和平的鸽子,边上有一行巨大的标语:“Мирy-Мир”(发音为mi-ru-mir),按俄语的意思是:把和平带给世界。

我不知道这个纪念碑于什么年代或为什么而建,但今日,它所处的地里位置和它所代表的愿景,却形成了一幅讽刺的画面。今日,在这个和平符号的周边,是一大片于今年六月中旬因种族冲突流血事件而被烧焦的房子和店铺,原本热闹繁华的地带变得像一个弃城。

当我抵达奥什时,那场死伤无数的暴乱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但城里近乎一半的商店被破坏后依然未修复,看起来像个废墟并空置着;虽然执行多时的宵禁已经解除数天,不过晚上8、9点后,街上行人和车辆稀少,仿佛人们还未从宵禁作息中调整过来;而曾经被称为中亚最大的市集之一的奥什巴扎,已经人去楼空,里头被烧焦的店铺或摊位,有的已经布满蜘蛛网,野狗取代了人群穿梭在巴扎里觅食。


穿过拱门后就是奧什巴扎

奧什巴扎离和平纪念碑只有大约100米,穿过一道拱门就走进了这个半露天的巨型市集,穿流过市中心的白骆驼河把这个巴扎划为两半,有的商店坐落在横跨这条河的人行桥上,店铺没有被砸和烧之前,走在桥上只能见到拥挤的商铺和令郎满目的商品,听得见哗啦啦的水声却看不着河流,现在,透过破门破窗可以看到激流以及河两岸被严重破坏的房子。

奧什巴扎里大部分的商人属于乌兹别克族,他们只占全国人口的9%左右,大多集中在奧什,自古丝绸之路的时代,他们就拥有经商的传统。在6月份的暴乱中,大部分被烧和破坏的房子及物业属于乌兹别克族所有,巴扎自然也成为攻击对象。


被烧亏的巴扎一角

那么大的巴扎不可能由一个族群垄断,里面也有不少的店铺和摊位属于吉尔吉斯族,也许意识到破坏行动主要针对乌兹别克族,有的小贩就在自己的摊位上用彩笔或粉笔写上“吉尔吉斯族”,希望借此消灾,不过有的摊位即便标明身份也未能幸免。

空置的巴扎里其中一个摊子的门板上写着“吉尔吉斯族”。

我走在空荡荡的巴扎里时,遇到一些曾经在这里经商的人,一个卖羊肉的小贩说他已经“失业”两个月,靠积蓄过日子。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耸耸肩一幅无奈的表情说:“不知道。”问他巴扎什么时候可能重新营业,他再次回答“不知道”。

另外一位形色匆忙的行人,见我在巴扎里拍照,冲着我喊:“什么都没有了,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抢走了。”他边说边往前去,一点也没缓下脚步。我只能猜测他应该是乌兹别克族,而“他们”指的可能是吉尔吉斯族。

对于6月11日突然爆发、持续数天并蔓延到邻近地带的流血性种族冲突,到底是如何引发的?导火线是什么?为何已经和平相处良久的两个种族突然间互相残杀?谁是暴徒?至今都没有一个清楚的说法。

虽然早前有报道称导火线是10日发生了两批吉尔吉斯族和乌兹别克族的青年人打架,进而引爆了大范围的种族冲突,不过这个说法似乎有点牵强。目前在吉尔吉斯坦,关于暴力事件的根源,不同背景的当地人有不同的观点。

相信阴谋论的,认为幕后黑手是今年4月份政变被推翻、已经流亡到白俄的前吉尔吉斯坦总统巴基耶夫以及他的支持者,这也是目前临时政府的口吻。相信爱国主义的,坚信有部分乌兹别克族正在筹备通过武力争取独立,暴乱是这些分裂分子挑起的,吉尔吉斯族必须反击。相信社会经济学的,觉得这是1990年奧什种族流血事件的重演,这些年来种族问题的暗流一直存在,两族间的经济差距加深了不满情绪,只需一丁点的挑拨,就能引发大范围的冲突。

关于死亡人数,也有多个版本,从几百人到几千人不等。暴乱发生后,还有许多人逃往乌兹别克斯坦成为难民,虽然临时政府称暴乱平息后,许多人已经回流,不过有的已经无家可归。这场人为灾难带来的经济损失,至今还没有一个可靠的估算。

如果说奧什市里被烧得黑漆漆、砸得面目全非的建筑物是这个城市的外伤,那么两族间的心理芥蒂将是更难治愈的内伤。目前,生活在奧什市的吉尔吉斯族和乌兹别克族依然打招呼和交谈,依然互相做买卖,依然在相同的范围里活动,但是存有一些不可逾越的界限。

“我的老板是乌兹别克族,我们关系蛮好的。暴乱发生后,我们依然有说有笑,不过我们都互相避开谈论暴乱发生的原因或相关话题。这个还是别碰好。”一个吉尔吉斯族,刚毕业的大学生阿里对我说。

他是以上所介绍过的爱国主义者之一。他觉得外界对奧什骚乱的报道过于偏单乌兹别克族,忽略了吉尔吉斯族受到的伤害。他说:“其实两边都死了不少人。”

我在奧什的期间,这个城市表面上已经恢复正常运作,但感觉上依然精神紧绷,大家过日子过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留意刺激了大家敏感的神经而再次引爆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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