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发户症候
吴阿仑
2007-02-14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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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他生活的那个时代里最令人瞩目的船运业巨子和亿万富豪,一个是被称为歌剧女王的世界女高音歌唱家,她的声音温暖了一个时代的人心。这两个希腊人拥有着共同的经历:少年时在土耳其入侵者野蛮的魔爪下逃过劫难,完全凭借艰苦的奋斗爬上成功的巅峰,在人生辉煌的顶点又都不免产生迷惑,努力追寻内心真正的自我。

他们的人生轨迹产生交点时,注定要缔造一段伟大的爱情。这段爱情曾经惊动所有世俗的心灵,但最后的悲剧也令人不胜唏嘘。悲剧的根源在于——在一个暴发者的内心,到底是纯真的感情重要,还是对奢华的迷恋分量更重?

故事中的这位奢华迷恋者便是40年代世界最富有的人之一、希腊船王奥纳西斯,他天生就是一个演说家和自吹自擂的大师,可以用五种语言有声有色地讲故事,喜欢将自己描述成一个英勇无畏的英雄:如何饱受挫折,战胜劫难和贫困,击溃一切挑战者,最终成为世上的巨富。他喜欢向那些缺乏效率的合作者咆哮道:“我每天起床都是为了成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起床?”

这位在土耳其入侵希腊期间差点被杀的年轻难民,逃生后在一艘轮船上,误闯入一间正在举办豪华鸡尾酒会的高级餐厅,奢华的上流生活图景刺激了他,从此给了他向上爬的永恒动力。依靠发财的梦想和过人的精明,这个个子粗壮矮小、精力旺盛的男人,终于使自己成为40年代世界最大的船运业经营者,以及蒙地卡罗大部分娱乐产业及地产的拥有者。

财富满足了他对奢华的疯狂追逐。这位雄心勃勃、花花公子式的船王拥有的一艘游船“克里斯蒂娜”号,是他活着的那个时代世界上最豪华的游船。游船上直升飞机、酒吧、医院、电影放映室、泳池等等设施一应俱全。“克里斯蒂娜”号是满足奥纳西斯暴发户情结的最佳道具。他每年都邀请顶级的客人登上这艘豪华游船,沿着海岸线游历欧洲最古老的海岸城市。

也就是在这条游船上,船王吸引了歌剧女王玛丽亚·卡拉斯的注意力,并由此谱写了一段惊世爱情。这位美丽的艺术精灵,在1949年至1959年的10年间,给世界上失落的灵魂——由于战争而迷惘无助的灵魂——带来了更多的音乐与艺术、更多的人情与温暖,有人称,卡拉斯在这方面的成就可能超过了20世纪其他任何一位艺术家。

当30岁的卡拉斯走上奥纳西斯的游船时,她还是一个为艺术而生的女人,她将青春时光完全献给了歌剧事业,她被沉重的艺术桂冠以及失败的婚姻生活压得透不过气来。游船的主人和卡拉斯的第一次见面就聊了整整一夜。卡拉斯被这位有着共同经历同时风趣的男人深深吸引:“我们有相同的根,我们是希腊人,同一个倔强的民族。我们从零开始,靠自己的意志和能力爬上了顶峰。我们从不折射别人的光,我们自己发光。”

随着这趟旅行的结束,两个人准备不顾一切地在一起。已婚的卡拉斯,疯狂地跟船王幽会,享受她在前30年中不曾有过的快乐。这个花花公子式的大亨,似乎也专注于卡拉斯。他们各自对婚姻伴侣的背叛由秘密走向公开。对于奥纳西斯,这已是家常便饭,对于卡拉斯,付出的是飞蛾投火般的热情。她与船王同居,甚至发誓要退出歌唱事业,过一个普通女人的甜蜜生活。

然而为爱情付出一切的卡拉斯并不真正明白,船王永远迷恋高层次女性。船王能够迷恋上她也是因为她是欧洲歌剧院中的一朵艺术奇葩。这段看似甜蜜的爱情注定不能永远成为卡拉斯的精神庇护所,因为它是建立在船王暴发户式的爱情逻辑上的。

就在卡拉斯苦等船王婚约之际,船王已经开始了与另一个更显赫女人的幽会,并且最终,船王将婚约递给了那位女人。她的名字对于船王而言具有无法抗拒的魅力——杰奎琳·肯尼迪,她是美国遇刺身亡的总统肯尼迪的遗孀。

杰奎琳能成为最终的胜出者,不是因为她更能打动船王的心——事实上终其一生,卡拉斯始终是奥纳西斯内心的真爱——而只是因为,杰奎琳头顶有着更灿烂的光环。“肯尼迪遗孀”这样一个身份,使得杰奎琳成为奥纳西斯疯狂追逐的结婚对象。

这段轰动一时的婚姻令船王付出了巨大代价,但他无法体验到从卡拉斯身上得到的那种情感。船王在晚年弥留之际陷入一种追悔的状态,并怀念起卡拉斯来。对卡拉斯而言,在遭抛弃的人生最后20年里,过着凄惨而孤独的生活,她始终无法忘怀奥纳西斯曾带给她的快乐,以及最后致命的伤害。这位渴望爱情的女人,没有从爱情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直到抱憾而终。

这简直是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的一曲最经典的人性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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