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网 卡尔·拉米/文

承诺与行动

芮成钢：你能否谈谈多哈回合谈判的最新进展？

拉米：现在的好消息是，20国集团领导人都认为我们应该反对保护主义，而方法之一就是要推动多哈回合谈判成功落幕。这是他们的责任。但现实是另一回事，我们不会在12月份举行会议，因为美国和印度的立场相距太远。再看看各国现在正在实施的一些贸易政策，就会发现保护主义在一些地方开始抬头。所以我们该如何确保领导人的行动和承诺保持一致呢？这就是世界贸易组织参加此次会议的目的。在危机已经严重，并有可能进一步恶化的情况下，各国政府要反对保护主义，如果抵挡不住诱惑，局势就会更加糟糕。

芮成钢：你谈到一些地方保护主义抬头，最近最令中国人关注的就是美国新任财长盖特纳在人民币升值问题上指责中国操纵汇率，你是否担忧此事？

拉米：在这种问题上，我不能表达我的立场。不是因为我没有立场，而是因为这一问题在未来有可能会提交世界贸易组织处理。美国财长已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但在这背后的深层问题不是汇率问题，而是更重要的现实，美国需要减少消费增加储蓄，中国则需要增加消费降低储蓄，所以真正重要的是宏观经济问题，贸易流动只是宏观经济政策的结果。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么中国拥有大量贸易盈余而美国是贸易逆差的不平衡状况就能得到解决。这可以说是美国经济的治本之策。

芮成钢：那么你对保护主义抬头有什么看法？在不确定和不稳定的时期，政治总是和经济问题纠结在一起。

拉米：这种诱惑是存在的，这是能够理解的。在危机严重的时候，艰难是肯定的，此时人们就会寻求保护，但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不一定是保护主义，保护主义只会让情势恶化，因为如果你开始搭建壁垒，我也会搭建，邻国也会，然后是邻国的邻国，最终就形成一个恶性循环。这就像逐渐去蚕食一块蛋糕，而这块蛋糕已经被瓜分掉很多了。这是历史给我们的教训，不是纸上谈兵也不是异想天开，而是事实。在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时期，保护主义最终导致情况恶化，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各国领导人要共同承受住短期压力。世界贸易组织就要帮助领导人兑现他们的承诺。如果多哈回合谈判能够圆满成功，将会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

现实与政策

芮成钢：中国表示要继续开放市场，但是同时要改变经济结构，降低对出口的依赖，你认为这与你提出的中国要在世界贸易组织框架内做负责任的成员矛盾吗？

拉米：这两点是不矛盾的。现在所有人都同意，中国需要调整经济引擎两大支柱——出口和内需之间的比重。如果做到这一点，中国的消费增加，部分消费会提高中国的进口需求，从而调整中国巨大的贸易盈余，所以说这两项是相互促进、协同增效的。如果中国通过基础设施建设和社会支出来拉动国内消费，那不光是建造公路、桥梁、港口，发展能源，还有完善教育、医疗和养老金制度，这些可以让中国人民更有安全感，更乐意消费和减少储蓄，引导进口增加，最终形成一个良性循环，这是每个人都期待的。

芮成钢：你觉得当前的危机会给全球贸易带来什么影响？

拉米：贸易会受到严重的影响，贸易额会下降，这是毋庸置疑的。一是因为经济规模缩水，二是因为信贷紧缩，作为融资手段的银行信贷原本给进出口提供了支持，现在这座桥梁不见了。贸易额下跌的幅度可能会超过经济缩水幅度，这势必发生，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当贸易下跌时确保贸易政策不让情势继续恶化。这应该是我们关注的重点，也是未来数月我们要坚持的方向。

芮成钢：鉴于贸易下降是必然趋势，对于多哈回合谈判你是否有一个时间安排了呢？

拉米：我们仍处在上次开会时的阶段，我们已经做了80%的工作，还剩20%，同时我们在等待美国新一届政府的态度，在此之后，我们将努力从原来技术层面的工作转向政治层面。如果能在世界贸易组织夏季假期之前举行会议，当然是最好的了。在今年4月伦敦的20国集团峰会上，我们将会把这个问题弄清楚。

预期

芮成钢：你对奥巴马和美国新一届政府在贸易政策上的预期是什么？

拉米：我希望美国的领导人能够继续支持贸易开放，历史上美国一直是支持开放，希望以后能继续如此。美国国内确实存在各种问题，导致人们反对贸易，特别是中美贸易。我的立场很简单。我理解美国民众的心情，他们认为是开放贸易导致了社会安全感缺失。但解决问题的方法不是关闭贸易，而是给美国工人提供合理的社会保障。

芮成钢：在20国集团的峰会上，各国领导都声明要改革世界经济管理体系，而不是重新搭建，准确地说，就是对布雷顿森林体系进行改革。世界贸易组织的前身是20世纪40年代的《关贸总协定》，可以说世界贸易组织是个非常古老的国际管理系统。对于世贸改革你有何看法？如何让这个组织更好运作，更适应21世纪的环境？

拉米：世界贸易组织和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我们不断地根据新的环境进行调整。世界贸易组织里的“七国集团”和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里的“七国集团”是不同的。我们的“七国”分别是美国、欧洲、中国、巴西、印度、澳大利亚和日本，这一组合是与时俱进不断变换的，而其他组织里的“七国集团”则不是这样。可以说今天的世界贸易组织和1947年的是完全不同了，与其他全球治理机构相比，我们是最早和世界地缘政治格局保持一致的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