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孙兴杰/文 近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两年一度的驻外使节会议上“训话”：西方的衰落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只是俄罗斯不应该幸灾乐祸或者沾沾自喜。会见驻外使节，阐述俄罗斯外交理念，布置外交任务是普京十年前的首创，普京的谈话基本上是未来两年俄罗斯的外交路线图。

普京因其在总统选举中的“帽子戏法”而备受“西方”的抨击，5月初，普京就任总统后，拒绝参加在美国召开的八国峰会。此次他唱衰西方，可视为反戈一击，出口恶气。吊诡的是，俄罗斯是不是西方国家呢？显然，普京并没有把俄罗斯当成西方国家的一员，如果不是西方国家，那俄罗斯是东方国家吗？

俄罗斯的国家定位问题在历史上一直处于左右摇摆之中，东西张望的双头鹰是俄罗斯外交理念的象征，普京的讲话是俄罗斯国家定位的一次调整。与梅德韦杰夫相比，普京对西方国家没有什么好感，正因为如此，西方国家对普京再度当选也是冷嘲热讽外加恐惧。当年彼得一世改革，俄罗斯全速投入西方的怀抱之中，1814年，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以反法联军总司令的身份进入巴黎，这是俄罗斯最辉煌的时刻，也是俄罗斯最“西方”的时刻。二战期间，苏联红军攻陷柏林，却成为俄罗斯对西方尖锐对抗的开始。

在文化传统上，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是暧昧不明的，在俄罗斯崛起为超级大国之前，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爱恨交加，19世纪上半期，俄罗斯不但成为西方的成员，甚至成为盟主。冷战期间，意识形态的激烈对峙使俄罗斯成为东方阵营的霸主。冷战结束之后，俄罗斯在向东还是向西的问题上徘徊了很长一段时间，叶利钦投入西方阵营的做法被认为是一厢情愿，普京上台之后，政策反转；梅德韦杰夫畅谈法治、现代化，被视为偏向西方；而普京再当选，俄罗斯到底如何与西方相处呢？

普京有个大国梦想，但是做大国并不意味着与西方对抗，毕竟俄罗斯的崛起是要在一个和平稳定的世界环境之中，不言而喻的是，西方依然是世界规则的主导者。正基于此，普京一方面肯定了西方的衰落，另一方面又告诫俄罗斯的驻外使节们不要幸灾乐祸。前者是普京的理想主义，后者是普京的务实主义。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走出非白即黑的二元论，进入一个灰色地带，灰色意味着可以合作，也要斗争。

从地缘政治或者意识形态而言，俄罗斯与西方并不在一条轨道上，普京在这次讲话中明确批评西方国家向其他国家输出民主炸弹，单边主义行为，强调叙利亚问题必须以和平、妥协的方式解决，作为否决权的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俄罗斯将会坚持自己的理念。在地缘政治的博弈中，普京不会手软。周边地区的稳定是俄罗斯地缘安全的底线。普京当选之后出访中东地区的以色列、巴勒斯坦、约旦等国家，彰显俄罗斯在中东的存在，对深陷困局中的伊朗也是一个策应。

整合苏联崩溃留下的地缘政治遗产是普京的理想，他特意谈到乌克兰加入俄白哈关税同盟一事，在尊重乌克兰意愿的前提下，欢迎乌克兰深化与俄罗斯的合作。乌克兰之于俄罗斯的地缘战略是显而易见的：失去乌克兰的俄罗斯将没有机会再成为欧洲一员。而乌克兰一直希望加入西方阵营，令俄罗斯烦恼不已。

在普京讲话之后第二天，国家杜马通过了俄罗斯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文本协议，标志着俄罗斯深度融入世界经济体系。西方衰落了，对俄罗斯经济发展未必是好事，因此，俄罗斯向IMF增资救助欧元，普京告诫他的驻外使节不要幸灾乐祸。救助欧洲就是拯救自己，俄罗斯经济和财政严重依赖油气价格，西方经济衰退，需求减少，价格暴跌，俄罗斯不得不修改预算目标。没有强劲财政作为支撑，普京的大国之梦就只是梦想而已。

市场让俄罗斯不得不在与西方的竞逐中寻求合作之道，即便强势如普京者，也不能例外。

（作者为吉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