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为难
导语:所谓当代中国的左派和右派,他们的思想主张到底是怎样的?他们对中国政治、经济、思想的发展开出的是怎样一副药?资深媒体人萧三匝深度访谈李泽厚、汪晖、刘军宁、许纪霖、徐友渔、萧功秦、华柄啸、陈明、王小东等九位中国当代思想流派代表人,意在融合左右,化解纷争,引爆学界和活跃网民思想争鸣之热度。

书名:左右为难——中国当代思潮访谈录

作者:萧三匝

出版时间:2012.11 

定价:46.00元

内容简介

所谓当代中国的左派和右派,他们的思想主张到底是怎样的?他们对中国政治、经济、思想的发展开出的是怎样一副药?资深媒体人萧三匝深度访谈李泽厚、汪晖、刘军宁、许纪霖、徐友渔、萧功秦、华柄啸、陈明、王小东等九位中国当代思想流派代表人,意在融合左右,化解纷争,引爆学界和活跃网民思想争鸣之热度。

作者简介

萧三匝,资深媒体人、独立学者,曾任《华夏时报》产经部主编,现为《中国企业家》杂志高级编辑,著有《中国反围堵》(合著)。

自序

一个社会要想直线往前走,你会发现只能是一脚左一脚右,而且都是一脚微左,一脚微右,才能往前直线走。如果是一个跛子,比如一直往右拨,走了半天,发现是打转的,你老往右摆,跛到最后是一圈,什么也没动;或者你往左跛,跛了一圈也没用。

因此,社会的理性和进步就表现在时不时中左,时不时中右。

一个社会,在面临转型时,领导者的理性就是把社会控制在中左、中右上,然后直线往前走,千万不能失去控制,否则就进入一个万劫不复的乱循环,社会就必须死人,最后就会崩溃。

——冯仑

要探讨当代中国社会思潮,我们很自然地会想起上世纪80年代,那是一个举国振奋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具改革共识的时代。政治家有效推动改革进程,理论家积极论述这种改革的合法性,社会大众踊跃地投身改革的洪流。

但改革是一个重新分配利益的过程,它必然带来不同利益主体的相互博弈。在此过程中,虽然大多数人获得了比以前更多的权利,但总有人的利益受到了损害。到了80年代后期和90年代初,改革向何处去的争论出现了,已有的改革共识开始松动了。

思想界最敏感地反映了这场争论,由此也导致了思想界的严重分化。事后回顾,汪晖最早在1993年发表于韩国《创作与批评》杂志、1997年经修改发表于《天涯》杂志和《香港社会科学学报》、1998年发表于美国《社会文本》和日本《世界》杂志的《当代中国的思想状况与现代性问题》长文成为了中国思想界分化的导火索。此后,知识分子中所谓新左派和自由主义的对立逐渐形成。因为种种主客观原因,这种对立甚至发展到了相互进行人身攻击的地步。很难想象,中国的左右两派能在今天坐在一张桌子旁冷静地讨论思想问题。几年前,我曾参与过几次思想讨论沙龙,但我无比遗憾地发现,在这些沙龙里,某些所谓名人的表现无异于泼妇骂街。

导致这种局面的根本原因,不仅是因为中国长期以来存在的文人相轻的传统,更重要的是双方对中国社会在改革中出现的新问题及其解决办法的认识根本不同。简而言之,新左派认为,改革产生的社会不公正是当前社会的主要问题,因此民主和通过民主实现的平等是当下改革的重要课题;而自由主义者认为,社会不公是权钱结合的产物,要消除社会不公,只能让权钱脱钩,政府成为有限政府,公民才能享受充分的自由,而争取自由才是当下改革的当务之急。

自由、民主、平等、博爱原本都是启蒙运动和资产阶级革命的主要诉求,但在现代化过程中的人们很难认识到这几个基本理念之间存在某种矛盾。比如,极度的自由其实是排斥民主的,个人的自由为什么需要别人(通过民主的方式)来限制?而极度的民主显然又会压缩个人自由的空间。这两种情况在历史上都能找到例子来证明。

在思想界左右两派渐趋对立的前后一段时期,另外几种思潮开始形成自己鲜明的特色。

新权威主义及其后来的新保守主义作为激进的自由主义的对立面认为,中国会走向自由、民主、宪政之路,但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新权威来主导,否则就会产生政治失序和社会大乱。

文化保守主义即新儒家则认为,儒家思想不是中国走向现代化的阻力,反而是一种积极的推动力量。儒家的内圣即便开不出外王,但它至少可以为中国人提供文化认同和心灵安顿。自由主义要想在中国落地也必须融入中国人的思维习惯之中,否则很难稳立。当然,新儒家中的个别人反对现代化,明确主张复古。他们的追求也不仅仅是把儒家思想当成社会伦理思想,而是强调其政治思想的现实性。

而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提升,民族主义也逐渐成为了一种极具影响力的思潮。民族主义同时反对左右两派,认为左派过于抹黑了西方的邪恶性,而自由主义则过于美化了西方,这两派都过于轻视国家利益的重要性。

乱花渐欲迷人眼,何处寻觅定盘星?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倘以1840年鸦片战争作为中国现代化元年,中国的民族自新运动至今已经进行了170余年了。按历史学家唐德刚的预想,中国要穿过现代化的“历史三峡”大概需要200年。若果真如此,如今中国离现代化收官只剩30年时间了,而这与中国已经推行的改革开放的时长相仿。在接下来的30年中,改革开放应如何推进才不至于中断?

根据李泽厚先生的研究,在资产阶级改良运动(以戊戌变法为核心事件)中,“严复的‘自由’、谭嗣同的‘平等’、康有为的‘博爱’就已经完整地构成了反封建的启蒙强音”,为何这些启蒙价值在今天的中国还没有完全落实?

如今,辛亥革命已过去一百周年。在辛亥革命之前,同盟会的宣言早就说过“所谓国民革命者,一国之人皆有自由、平等、博爱之精神”,而列宁也曾盛赞“孙中山的纲领每一行都渗透了战斗的真实的民主主义”,为何孙中山等人倡导的自由、平等、博爱思想反而在今天相互打起架来了?

这一切是为什么?这是一组一头联系历史,一头事关现实的复杂问题。对这组问题的任何化约式回答都是浅薄的,但它又是历史抛给大转型时代的中国人不得回避的问题。在我看来,这既是我个人多年来关心的问题,也是许许多多中国人关心的问题,甚至是国外一些学者关心的问题。英国前首相布莱尔的重要智囊马克·莱昂纳德(Mark Leonard)的新著《中国在想什么?》(What Does China Think?)不正在西方热销吗?而能够在理论上对这组问题进行回答的自然是思想界,中国思想界确实也没有放弃过对这组问题的思考。

当今思想界到底是如何思考这组问题的呢?

中国久无游学传统,这是令人遗憾的一件事。我少也寡陋,无缘请益于名师,今居京师有年,若再不往谒名师以解惑,岂不更为遗憾!遂于2010年秋开始广泛阅读当今各大思潮代表人物著作,而后拟定多个问题并开始对其逐个拜访请益。此书即为这一工作之结集,今以“思想家访谈”的面目呈现。在我看来,访谈录虽然难以全面呈现思想家的主张,但对话体却有学术文章普遍缺乏的生动性。如果一些学术文章存在被专业词汇过度包装因而渐趋晦涩之弊,访谈录显然不存在这个问题。

我知道,称被访诸人为“思想家”一定会引起诸多质疑,但中国文字的表意功能本来就具备极大的模糊性,当今流行的所谓“知识分子”、“学者”,中国传统所谓“士”,殷海光所谓“思想人物”,俗语所谓“读书人”诸概念均非学界及社会公认的有确指的概念。比较而言,我以为“思想家”一词与我想要表达的意思更为接近。大略言之,我心中的思想家应该具备几个标准:一、他专注于对中国现实和未来发展方向的思考和论述;二、他的思考和论述具备一定的系统性;三、他的论述有较强的代表性。至于其思想的原创性,并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因为在一个大转型时代,能够被实践验证的原创性思想少之又少,甚至非大才不能为之,以此来要求思想家方阵,未免陈义过高了。

具体而言,我为何选择与书中所列的这些思想家进行对话?

李泽厚:从任何意义上讲,作为上世纪80年代的思想领袖,李泽厚先生都堪称中国当代当之无愧的思想家。如果算上思想的原创性,李先生可能还是中国当代唯一的思想家。李先生提出的十数个概念(如巫史传统、实用理性、乐感文化、情本体、一个世界、两种道德等等)都极具原创性,而且这些提法绝大多数至今并未过时。更为重要的是,李先生构筑了一个较为完整、统一的思想体系。他主张社会民主主义,但其思想中融汇了马克思主义、自由主义、儒学、后现代主义等多种成分,他对本书所列各派思想也均有自己明确的观点。

李先生是本书所列唯一一个年过80的思想家。其他诸人,大多在五六十岁,都是他的后辈。事实上,李先生提出的诸多看法已经成为思想界的共识,并经常得到后辈思想家或直接、或间接的征引。从某种意义上说,其他诸人的主张都能在李先生那里找到某种或正或反的影子。

刘军宁:保守主义的代表人物。保守主义是自由主义的一个分支,也即古典自由主义,也可称为自由主义的右翼。因极其强调市场自发的作用,因此遭到新左派猛烈批评。

徐友渔:自由主义的代表人物,相对持中,侧重于对公民社会如何建立的论述,而这被认为是自由主义在中国能落地的最重要途径。

许纪霖:自由主义的左翼人物,侧重于对社会和伦理重建的论述,而这是当今中国最为重要的问题之一。

萧功秦:新权威主义(新保守主义)代表人物,其后期思想已经部分转向自由主义,而这种转变非常值得重视。

汪晖:新左派中最具理论深度和影响力的人物,反对过度市场化和全球化,强调民主和平等的价值。

华炳啸:宪政社会主义代表人物,认为只有宪政才能救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就是以公民社会为主义。

陈明:新儒家代表人物。与主张政治儒学的蒋庆不同,陈明主张与时俱进的文化儒学,对中国人的文化认同、身心安顿较有参考价值。

王小东:民族主义的代表人物,主张国家利益,同时也是极具争议的人物。因为民族主义具有两面性,如何肯定其正面价值,同时警惕其向非理性方向发展值得深究。

需要说明的是,由于种种原因,个别重要思想家的论述未能收入本书,只能待以后补充了。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悖。”这是我对各派思想最基本的态度。

但从本书剪裁、对不同思想家所提问题的针对性及每篇对话录后所附简论可以看出,我对各派思想并非无可无不可的乡愿态度。毋宁说,我更希望看到的是各派思想在理性对话基础上的融合。因为,改革需要共识,一个能弥合分歧、产生共识的社会才有可能稳步前进。当然,这种融合并非是数学意义上的均量概念。虽然在现实中,以上九位思想家几乎不可能坐在一起进行心平气和的思想讨论,任何社会也都永远存在左右。但事实上,其中一些人正在做的就是融合的工作。我们没有理由对中国当代思想家的个人品质过于悲观。

思想融合为何具有可能性甚至必然性?因为社会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它本身就是融合了古今中西之争的产物。读者诸君如果非要问我对以上各派思潮的意见,我只能说,自由、民主、宪政等理念都是当今中国所需要的,它们之间虽然存在某种天然的矛盾,但这种矛盾并非是不可调和的。我们最应该反对的,恰恰不是这几个现代社会的主要价值,而是那些被伪装起来的封建余毒的蔓延。至于中西之争,我以为历来就有被人为夸大化的倾向。在一个实用理性根深蒂固的国度,强分中西本身就是荒谬的。一方面,谁都没有办法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另一方面,除了极少数历史学家,有几个老百姓真正能搞清楚中国当代社会哪些物事完全是古已有之的?

“极高明而道中庸。”我愿意化用钱钟书先生的几句话来作为此序言的总结陈词:

左派右派,允执厥中。

东海西海,心理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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