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师姐好
导语:广院的学生有个特点,不怯生,更社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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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观察报 纳狄/文 十一年前的9月16日,是当时的北京广播学院2002级大一新生入学后的第二天,大部分家长已经完成了送新任务退了房回了家,这天晚上我们遭遇了传说中的训新仪式——在南院图书馆的东面小楼梯那儿,这个白天都不太会有人经过的地方,2001级的师姐们有话要说。

要说什么其实大家都有数。

那年秋天来得早,晚上已经凉了,天黑得也早,想起此刻坐着飞机火车回家的爹娘和未知的“可怕”经历,不免神伤,精神头上就矮了一截。

师姐们裹着小皮衣,烫着迷人的大波浪,在我们这群刚刚把框架镜换成隐形、高三的短头发还没长过肩膀的土豆们眼里简直是女神。可能是天太黑了,女神们并没有领会到我们羡慕并害怕着的眼光,她们的轮番讲话传达了以下几个意思:第一,以后见面必须有礼貌,要喊师哥师姐;第二,别以为考进来有什么了不起,师哥师姐们也是通过几轮面试了外加上了重点线考进来的,别得瑟,得瑟没好处;第三,不管是学校里头还是学校外头,你都会遇到师哥师姐们,帮着你们的总归是我们。

就这样万念俱灰地回了宿舍。关了灯都沉默了,原来逃离了高三的课堂和什么都要管的父母,还是不自由,上这儿来才一天,就遇到这么可怕又强大的群体,以后都要在他们的淫威下生存,美好的大学时光这还没开始就……

但很快,当和走廊里夜幕沉沉时才回来的其他专业同学交流完毕之后才发现我们班遭遇的简直是“湿湿水”,没被要求唱歌、跳舞、诗朗诵等才艺表演,也没有跑步、跳绳、做俯卧撑等体力项目,也没有谁因为和师姐穿一样的小皮衣烫一样的大波浪被单独拎出去好好交流一下,就是罚站听讲嘛,每个班都有,聊完后登时有了好好生活下去的力气。

第二天承诺的“帮助”就来了——收到01级的通知,军训开始之前,全班得大批量采购卫生巾,女生买日用型,男生买夜用型。屯了足够的卫生巾做鞋垫,才不至于在半个月的军训里被那双薄底的行军鞋磨得生疼。当然,学校里亦有不热衷此道的班级,没有鞋垫就得遭点罪,军训事小,无非是身体上十天半个月的事儿。只是,这条原则是贯穿始终的,在这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整个四年专业课大部分作业都需要与人合作完成的学校里,因为没有前辈经验的指引而走的弯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冷暖自知。

拍作业自然不必说。串个戏,举个麦,推个轨道,打个反光板,导个素材,做个粗剪,你是生来就会的吗?不是。如果大一还没开专业课之前你就去高年级的组里帮过忙,你就提前会了。如果你一直这么提前会了,你实习的时间可能也就提前了。实习一般谁给你找?老师管的可没这么宽,总是用你当场记的师哥会记着你,总是麻烦你帮着剪辑的师姐会记着你,你成了他们中口口相传的靠谱师弟,恭喜你,如果你毕业了就想干本专业,可能大三就有稳定收入了。到这里你会明白,开学时杀你那不自知的威风,其实是在教你:你可以用勤勉、工作能力去赢得尊重和更多的机会,而不是昂着头摆个牛X哄哄的姿势,那样只会让人忍不住想修理。

选课也是。所有的大学里都有不靠谱的老师,艺术类专业尤其有,过来人会告诉你“千万别做”和“一定要做”的事。广播学院虽然各种宽容,但是考试作弊是要24小时卷铺盖走人的,这一条由一年只见一次面的班主任说出来很多人都不信,那只能由亲眼见过此类惨剧的师哥师姐告诉你你才会当真。

打架也是。虽然广院的雄性荷尔蒙因为男女比例失调有些黯淡,但到了篮球场上还是很激昂的,打架是常有的事。打完了架不算完,得有个说法。对方态度依然恶劣,师哥们再去打一架摆平,态度良好的,两边的师哥们摆顿酒,大家吃个饭和解。不知道近两年如何,在2002年前后,这样的饭局在西街和北门的小饭馆里此起彼伏,是挺江湖气,却是很纯真的江湖气,回想起来有点傻,可再也遇不到,是男性成长历程中很美好的一课。

也许有人会说,这样很好啊,为什么开学要吓唬小朋友呢?跳过那一段这关系都完美啊。事实上,缺失了开学第一课,很难达到后期的效果。这也是为什么从上个世纪不知哪个年代到我们入学的这几十年间,校方对训新这件事不鼓励也不明确反对的原因。对于一个全年放假时间近4个月不需要晨读、上早操、升旗的学校,一个开明到因为女生多就调整男女生洗手间数量的学校,一个从不熄灯查寝室的学校(在我们住校期间)……总的来说,一个宽容开明的学校,一个“人精”太多的学校,一个老师下课之后和我们不太联系的学校,其实是需要有另一个群体稍微做一些“管理”和“引导”工作的。

广院的学生有个特点,不怯生,更社会化,之前有句玩笑话,文艺编导专业就好比是全国各省重点中学的文艺委员们聚到一块了,只要是会乐器的,都是十级,高考分数拿出来也都过了一本线,你觉得这群从小到大都昂着脑袋接受表扬的家伙们谁能服谁?谁来说服他们收敛一点锋芒,往后的日子里强中更有强中手呢?还有比早一年以同样的成绩考进来的师哥师姐们更合适的人选吗?

事后想想,十一年前的那天,到场的几位师姐,也是四年里与我们联系最密切的,她们是班里专业很好的,爱张罗事,古道热肠,考研后把书都给我们,找工作时告知哪些公司靠谱哪些公司坑人的。直到毕业多年后的今天,和我们班里没转行仍然在做编剧、导演、制片人的同学们互动最多、合作最多的就是那天来的几位。这件事很微妙,可能她们身上的秉性是做影视的圈子很需要的。

说起学长制,我们会想到日本、韩国和台湾地区的电影,学长取代老师成为除学习之外的校内活动的监管者,有奖惩的权力,在镜头里很容易能分辨高低年级,通常有暴力发生,有反抗和镇压——所以那只是电影,不是生活。

但在“有色眼镜”之下,广院的师哥师姐制好像也是“校园黑社会”,每年都有几位家长上告到校方——家长掺和到已满18岁的成年人的生活里来,实在是有点可笑,有违大学精神。2012年校方终于还是明文禁止了训新活动,就好像任何传统的存在就是为了被废止一样。可我们心里清楚,维系大家毕业后在校外联系的,还是开学时别别扭扭带着紧张和不服气喊出的那句“师哥师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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