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网 记者 杨阳 93名用户被携程通知更换信用卡之后, 携程网称该公司的支付是安全的。

然而，就在携程表示用户持卡人的支付信息，如姓名、身份证、银行卡号、卡CVV码、6位银行卡BIN均按照国际信用卡支付安全标准要求经过加密处理，携程对所有用户的信息安全全权负责之时，经济观察网记者23日亲自用信用卡体验了一次“盗刷”：仅向携程提供信用卡卡号和信用卡有效期，就能成功用信用卡替别人订了票。在此次订票过程中，携程工作人员从未核实过信用卡用户的姓名和CVV码信息。

盗刷，成功！

3月23日，经济观察网记者借用别人的手机号拨打携程的电话4008206666，一位服务专员384409接待了记者。

记者表示，要订从上海去广州的机票，这位专员用记者借来的手机号注册了携程会员，姓名是被订票的乘机人D的。

携程专员向记者问了乘机人D的姓名、身份证后，在携程专员的帮助下选好航班，准备订票。

在付款的时候，携程的服务专员将电话转至系统，在记者输入了一个招商银行的卡号后，电话转回服务专员，服务专员讯问了该信用卡的有效期。（注意：记者没有提供信用卡最后三位的数字！也没有提供信用卡主人姓名。）

服务专员表示：如果在30分钟之内支付成功，就可以了。因为银行要审核！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记者本人的手机几分钟之内就收到了信用卡被“预授权”的信息。

1490元钱被“预授权”！而被刷的信用卡并不是乘机人的！记者所给出的招商银行信用卡实际上已经是一张2013年年底刚刚更换的新信用卡，此前在携程上的最后一次订票记录为2013年3月。这意味着，招商银行没有核实CVV码的情况下，审核通过了这笔交易。（更换新信用卡时，卡号不变，但CVV码会变。）

在整个订票过程中，携程的服务专员从未核实过打电话的记者的个人信息，没有核实过注册手机的机主是否为拨打电话订票的人，也没有核实过，打电话的人是不是乘机人。

这意味着：一、在携程上通过刷陌生人招商银行信用卡订机票，只要卡号和信用卡有效期两个信息；二、携程并未核实信用卡是否是乘机人本人的；三、携程并未采取任何措施向信用卡本人征询是否同意这笔交易。

23日晚，携程副总裁汤澜对记者此次购票过程中产生的问题解释是，有的银行需要6个信息才能刷卡，但是招商银行可能只需要两个信息就能扣款。具体流程他也不熟悉，需要等待重听购票时的录音。

24日，携程公共事务部闫鑫回复经济观察网记者：“信用卡的MOTO支付通道（即信用卡远程收款系统MOTO pay全称Mail Order and Telephone Order payment，主要为商家与消费者解决非面对面交易的支付问题），客人大多只需要提交完整卡号，有效期及校验码即可用于支付，此方式符合国际惯例并且是国际上通用的网络支付方式；国内电商如果是采用MOTO支付通道，都是按此方式。”

“部分信用卡发卡银行为了提高支付成功率及客人感受，仅需输入卡号及有效期即可支付，此并非源于携程的要求。” 闫鑫回复称。

记者用自己的手机拨打携程客服时，得到的答案是，只要能证明是携程这方面泄露信息所导致的用户损失，携程负责赔偿。

但问题在于，即便是携程泄露的信息导致了用户损失，用户也几乎没有能力举证证明这一点，因为现在能够获得用户信用卡信息的渠道有很多。

24日上午，记者拨通招商银行信用卡服务中心，服务专员称，此前只接到21日、22日两天内用户的危险排查，目前没有接到电话的可以放心使用。但当经济观察网记者将23日的订单情况如实反应给招商银行信用卡客户服务中心时，服务专员表示要将此事转到相应部门再查询才能回复。

如果记者要想冻结（保护）信用卡的使用，是可以的。但如果每年刷卡不足6次，则需要付年费；如果要注销这张信用卡，也需要交纳60元。

那携程的安全是技术问题，还是流程问题？乌云上的曝光是“第一次”，还是“又一次”？

乌云   

事情发生在3月22日，著名网站漏洞曝光平台“乌云网”上，网名“猪猪侠”登出了“携程某分站源代码包可直接下载(涉及数据库配置和支付接口信息)”以及“携程安全支付日志可遍历下载导致大量用户银行卡信息泄露(包含持卡人姓名身份证、银行卡号、卡CVV码、6位卡Bin)”的两条信息。

尤其是后面的漏洞类型属于“敏感信息泄露”，危害等级为“高漏洞”，且“厂商已经确认”。

事情的过程是，由于携程用于处理用户支付的安全支付服务器接口存在调试功能，将用户支付的记录用文本保存了下来。同时因为保存支付日志的服务器未做校严格的基线安全配置，存在目录遍历漏洞，导致所有支付过程中的调试信息可被任意骇客读取。

所谓遍历通常是指沿着某条搜索路线，依次对树中每个结点均做一次且仅做一次访问。这一被归类为“敏感信息泄露”的漏洞，被指可能导致大量携程用户持卡人姓名身份证、银行卡号、卡CVV码、6位卡Bin等信息外泄。

事情的解决办法正如本文开头所描述的那样，当晚携程很快就在其官方微博上回应称，公司相关部门已经在第一时间展开技术排查，并在消息发布两个小时内进行了漏洞弥补工作。

但人们关注的是，根据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银行卡收单业务管理办法》第28条规定，收单机构不得以任何方式存储银行卡磁道信息或芯片信息、卡片验证码、卡片有效期、个人标识码等敏感信息。并应采取有效措施防止特约商户和外包服务机构存储银行卡敏感信息。

银联2008年出台的《银联卡收单机构账户信息安全管理标准》中也有称，银行卡受理终端仅限于保存当前交易批次内用于交易清分所必需的基本信息要素，并在该批次结束后及时予以清除；各类受理终端均不得存储银行卡磁道信息、卡片验证码、个人标识代码、卡片有效期等敏感账户信息。

“从目前披露的情况看，携程方面可能存在一些瑕疵。”银联风险管理专家王宇对此声称，我们一直在积极推动相关机构严格落实相关要求，商户及收单机构不能留存持卡人的敏感信息，同时也要采取多种措施提升交易环节的信息安全管理。

但这并不是携程在信息泄露上的全部危险。更大的漏洞，是流程上的不合理。

存储信息资格

“2010年的时候，这个方案已经在用了。”一位支付行业高管透露，如果只有信用卡卡号和有效期就刷卡成功，那么这个漏洞太大了。

“理论上来说第三方支付公司从银行拿接口必须提供实名校验，这就意味着必须提供个人的姓名、身份证号、卡号、CVV有效期才能完成这笔扣费。其实携程无权留取用户信用卡的相关信息，因为这必须是银行或者是第三方有资质的机构。但携程是在走擦边球，一直在做这种留存。据我所知，如果你不给他提供这种接口，携程不会跟你合作，而且合作条件很苛刻。”该人士透露。

从乌云上流传出来的内容看，携程是对用户的银行卡、身份证等敏感信息做了留存的。

更重要的问题是，这显然已经不是个新问题了，携程却一直没有解决。

几天前记者接到过银率网一封邮件，该邮件中提到：王先生的同事许女士近日要到深圳出差订酒店，她使用公司的固定电话拨打了携程的客服电话，由于订房需要预付房款，许女士就按照携程的电话语音提示输入了自己的信用卡卡号、信用卡有效期和后三位的CVV2支付密码，输入完成后，携程客服表示卡片有效，房间预定成功，会随后通过邮件发给她订单。

然而许女士的同事王先生在半个小时之后收到了招商银行发来的扣款短信，称他在携程预订的房款已扣除。正在开会的王先生一头雾水，自己根本没有通过携程订房，为何却被扣款了，难道是信用卡被盗刷了？王先生赶紧拨打了携程的电话询问这笔扣款的情况，被告知这笔扣款是同事许女士预订的深圳酒店。

事件截止到这里似乎只是携程扣款不当的问题，但携程扣款成功的这张卡是王先生很久以前办过的一张招商银行信用卡，有效期马上就要到了，王先生在上个月已经申请了换新卡，目前这张新卡已经激活使用，旧卡早就无效了，而且旧卡和新卡后三位的支付密码并不相同，为什么携程依然能够通过这张卡扣款成功了？

对此，招商银行方面表示（银率网资料中所引用，并非经济观察网记者采访），对于携程这样有品牌的网站，银行在收到支付请求时通常审核的比较松，可能在核对相关信息时出现了失误，但到底是哪个环节的问题银行表示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银率网分析师华明认为，在这件张冠李戴的扣款事件中，携程和银行都存在着审核漏洞：携程方面的问题是，虽然是同一个电话做的电话预定，但许女士明明输入了自己的卡号和信息，携程却直接无视，而将款项扣到了王先生头上。

银行方面的问题是，明明已经过期的信用卡，后三位的支付密码也不相同，为何却让携程通过了扣款申请，在如今信用卡盗刷案件频发的情况下，发卡银行不仅没有对于信用卡支付请求进行更严格的把关，反倒是对大型网站的支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信息在并不正确的情况下过了关，银行无疑需要好好检讨一下了。

对于此事，汤澜用无数个“巧合”来解释：第一个巧合：许女士曾经用同事王先生的信用卡订过酒店，在徐女士的账号内产生过王先生信用卡的消费记录。而此前银率网所称，王先生的信用卡与许女士所打座机绑定，事实并非如此——当许女士再次用自己的账号订酒店，进行支付时账号绑定的仍是王先生的信用卡，许女士误认为是自己的。

第二个巧合：输入验证失败后，许女士被要求再次输入验证信息，此时由于工作人员操作失误，误将重新输入验证信息的操作变成了“修改”信用卡的验证信息。

第三个巧合：“修改”信用卡验证信息，需要提供信用卡有效期——“巧合”的是，许女士的信用卡过期日期与王先生此前注销过的旧卡过期日期完全一致，所以旧卡才会被重新激活，并发生效用，产生了订单。

汤澜表示，携程在此次事件中有不少失误。比如许女士在验证时，携程工作人员将此操作当成了修改，并由于许女士账号有王先生信用卡消费记录以及两人信用卡有效期完全一致等种种巧合导致了此次事件的发生。携程网确实接到了许女士的投诉，我们也向她做了解释并得到理解。

汤澜还谈到具体改进措施。一是要在信息确认的界面上将“修改”选项移除，从而避免类似的“误操作”。

经济观察网记者查询了相关网站，PCI DSS（Payment Card Industry Data Security Standards）即资料安全作业标准。

这是由信用卡组织（American Express, Discover Financial Services, JCB International, MasterCard Worldwide, and Visa, Inc.）之PCI安全标准委员会（Payment Card Industry Security Standards Council）所制定，为储存、处理、或传输信用卡持卡人账户或交易资讯之信用卡相关业务、相关机构必须遵守的安全规范。

汤澜则坦承，携程已经申请，目前确实没有通过该认证。但汤澜称在国外好像已经通过。

在该认证网站上，并没有已经从事机票、酒店业务15年的携程，却有刚刚成立4年的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