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国吾民】余昆鹏寻梦华强北:曾被炒鱿鱼、身无分文,如今深圳两套房

于惠如2019-09-27 15:22

经济观察报 记者 于惠如 上午10点半左右,全长900多米的华强北路从梦中醒来。一群人从赛格大厦里鱼贯而出,余昆鹏走在他们中间,神采奕奕,像一个即将出征的战士,似乎做好了随时接待客户的准备。

已是3个孩子父亲的余昆鹏是湖北赤壁人,自2002年离开老家来深圳,已有17年光景。从刚来深圳给人打工,到后来自己做老板有了一米柜台、一个店面,到现在加盟一家科技公司,负责华南区市场销售,余昆鹏卖的东西始终属于电脑配件领域,工作范围也从未超出过华强北。

从曼哈数码广场到赛格大厦,华强北路从北到南。43岁的余昆鹏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17年,6000多个来回。

72层的赛格大厦是华强北的地标。1979年,粤北兵工厂迁入深圳,取名华强,工厂附近的道路取名华强路,华强北的称号就此生成。

这条路上,每天都在演绎着金钱、梦想的故事。一批批敢做梦、有激情、敢拼搏的人在这里打工、创业,实现财富自由。这条路上,每天都在上演着赌场的戏码。一个个押错码、时运不佳的人在这里输得倾家荡产。与众多从华强北走出去的幸运人物一样,余昆鹏也是搭上时代顺风车的那个。

外面的世界

余昆鹏的黄金时代有两个,一个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21岁,一个是被外界定义为中年危机年龄的34岁。

在第一个黄金时代,余昆鹏的奢望很普通:去外面的世界见识一番。在通信网络不发达的当时,他与外面的世界联络的方式是《南风窗》。“那时候我还在学校,每次都跑到图书馆看杂志,从《南风窗》上知道了很多深圳的事情,挺向往的。”

然而,21岁的余昆鹏也没有预见到“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从学校毕业后,因家人反对,余昆鹏并没有到他憧憬的“外面的世界”闯一闯,而是服从家里人的安排,在医院药房当起了一颗“螺丝钉”。

转折出现在2001年的国庆节。彼时,老家一个朋友邀请余昆鹏到深圳游玩,他很爽快的答应了。4年过去了,终于有机会接触到这个“外面的世界”了。“深圳的自然环境太漂亮了。”初到深圳,吸引余昆鹏的是深南大道的明净无尘、华强北商业街傍晚的华彩璀璨、繁密艳丽的鲜花、园林式设计的绿化带。

这种“漂亮”唤回了余昆鹏心中一点点消失的奢望。“我一定要来深圳打工。”2002年3月,余昆鹏离开老家,南下深圳,来到憧憬已久的“外面的世界”,开启打工生活。

“我怎么混成这样了”

2000年元旦,福田区政府在华强北正式举行了“开街”仪式。此后,华强北不再是一个工业区,成为一条商业街。华强北迎来“大卖场”的鼎盛时代。同一年,赛格大厦投入使用,广场裙楼一至八层汇聚了世界上几乎所有知名品牌的电子元器件。

余昆鹏打工生涯的第一站就是华强北。经朋友介绍,他应聘到一个老乡经营的电脑公司,销售电脑配件。从药房药剂师到电脑配件销售员,没有了专业方面的竞争力,产品信息、销售技巧都需要重新学习。

“在柜台卖东西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你要给客户介绍产品,就要所有产品信息都熟烂于心,每天回到宿舍到晚上睡觉之前的时间都用来背产品信息。”余昆鹏回忆说。

外面的世界的确很精彩,但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利用一切空闲时间记产品信息并没有给余昆鹏带来好运,第一份工作刚满三个月,他就被炒了鱿鱼。

之后一个月,余昆鹏每天早上7点钟起床,去宝安人才市场排队。“我记得特别清楚,找工作的人真是人挤人,进人才市场还要交5块钱买门票。招工的公司一排排的排列着,一个公司一个桌子,旁边贴的是公司的简介,有中意的岗位,就留下一份简历。”

失业快一个月时,投出去几十份简历仍然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余昆鹏有点慌了,焦虑在内心一点点蔓延开来,失业将他远离家人朋友的孤独感放大。

一个月后,余昆鹏找到了电脑配件销售的工作。但因为种种原因,他的第二份工作也只干了几个月。从2002年到2008年自己当老板前,余昆鹏换了不下10份工作。

因为频换工作,收入极其不稳定,余昆鹏花光了积蓄,还向朋友借了不少钱。2003年9月,新的工作入职不到一个月,余昆鹏经历了人生中最悲惨的一个秋天——没钱吃饭饿了三餐,没钱坐车步行7公里从上班的地方走回出租屋。“心情郁闷的时候走7公里就会觉得特别长,我还边走边问自己:我怎么混成这样了啊?”

创业以后,余昆鹏在朋友面前提起这段经历,却引来共鸣:“你这算啥,我还在公园睡过两个晚上。”

扫楼、扫街

对于余昆鹏来说,机会是华强北带来的,也是自己争取的。

虽然6年之间换了不下10份工作,但工作岗位基本都是销售岗,内容全与电脑配件相关。要说这些工作给余昆鹏带来了什么,除了收入,最重要的就是跟人打交道的能力。多份工作中,让其尤为记忆深刻的是一份要去扫楼、扫街的工作。

所谓扫楼,是在一栋写字楼里,从楼顶的公司开始逐楼层地挨家挨户敲门发名片、发资料。扫街亦是同样的道理,沿着一条街,挨个商铺、店面进去发名片、发资料。“2003年,没有淘宝、京东、天猫这些电商平台,你要买东西只能到市场上买。所以扫楼、扫街都是很流行的销售方法,跟现在发传单的道理类似。每天跟同事一起出发,分工好以后挨层扫,效率高的时候一天能扫两栋楼。因为手里的资料都是跟名片订在一起,有客户上门咨询就能看出是谁扫出来的。”余昆鹏介绍,如果将销售岗位分成三六九等,扫楼、扫街是销售岗位中最基层的岗位。“被逼扫几次后,再内向的人也能放开一些。”余昆鹏说,他扫楼、扫街的时候也经常吃闭门羹,但只要脸皮厚,讲究一些方法,还是有效果的。

一米柜台

懂行情的人说,只要在赛格电子市场和华强电子市场租到柜台,就一定能赚到钱。大家削尖了脑袋抢柜台,将柜台的租金炒了起来,有些头脑更灵活的人开始炒柜台,只要有办法拿到柜台,转手卖给别人就能赚钱。

在华强北,三尺见方的柜台俗称“一米柜台”,正是这数千个蜂巢般的“一米柜台”连缀、堆积成了电子广场高高的大厦。

2008年,正是赛格电子市场里柜台被炒得火热的时候。这一年,余昆鹏出了十余万元的“转让喝茶费”,在赛格电子市场租到一个柜台,结束了他的打工生涯,当起了老板。此后,一个一米柜台,一个计算器,一部电话,就是其做生意的家当,简陋却也不可小觑。

也是在同一年,华强北被中国电子行业协会授予“中国电子第一街”,成为全国规模最大、科技含量最高、产品种类最齐全、年交易额最大的电子产品交易集散地,成为全国电子行业的风向标。

当年,余昆鹏代理的华硕、英特尔电脑配件还未受到电商的冲击。“当时,线上销售渠道还没发达,大家买东西都要先去市场看一看,货比三家再决定买不买,所以市场上的客人还比较多,生意也还不错。”

随着生意的扩张,余昆鹏在附近租了一个仓库,雇了两位帮手照看柜台,而他主要负责进货和市场。慢慢地,生意进入了良性循环。

2010年,余昆鹏迎来自己的第二个黄金时代,那一年,他在深圳买了两套房,换了车,有了存款,“扎根下来了。”两年后,余昆鹏将一米柜台换成了店面,设置成展示柜台,等同于“前店后厂”模式。

2014年,因地铁施工、华强北封街改造,加上电子商务的冲击,华强北的每个商户都面临转型压力,市场上“关停并转”的现象屡见不鲜。

2015年,经朋友介绍,余昆鹏加盟一家科技公司,负责华南区市场销售,销售产品包括不间断电源、蓄电池等。

彼时,如何在峰尖上舞蹈,成为摆在每一个华强北人面前的现实问题,余昆鹏加盟的科技公司自然也不例外。相较于转型其他行业,这家科技公司选择在销售产品的同时打包项目,提供一体化解决方案。

与千千万万个华强北商户一样,余昆鹏也是在时代浪潮裹挟中前行的。“深圳有很多这样的打工者,他们在寻找自己的梦想,也会提醒你记得自己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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