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杆青年时嘉源:00后学生/DJ/放肆青年

陈月芹2019-12-27 13:25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经济观察报 记者 陈月芹 18岁的时嘉源两年前已经是上海各大地下俱乐部的主打DJ,参加过Push&Pull的活动,在ALL每周三的Cosign上作为嘉宾进行过表演,还曾有过与国际乐团AirMax97同台演出的经历。“有几次,我在酒吧的公厕里杵着卷纸架就睡着了,天亮后又穿起校服去上学。”

而白天,时嘉源是一名艺术职校的学生,从6岁开始学习美术,夜晚跟着旋律搓盘的她,白天需要稳稳地端住调色盘。这种拥有多重身份的人群在时下有一个特别的代称——“斜杠青年”,他们用斜杠来区分自己的不同角色,例如,记者/运动员/话剧演员。“请不要替我定义‘我’。”时嘉源自带着千禧一代、00后的标签,拒绝用任何形容词概括自己。

切换

时嘉源在圈内更为熟知的名字是Gouachi,是本土电音圈中知名度、人气较高的年轻女DJ。

年少小有名气的她也见诸中国画报等媒体平台,面对大相径庭的采访,时嘉源“机智”地准备好随时复制粘贴、倒背如流的文字内容,以应付一个个采访提纲。在记者线上问到是否方便电话采访时,时嘉源便预先设立好防线,仅简单地回复“不太方便”回绝了。

不过在看到第一个问题“伊斯坦布尔最美的落日是怎样的?”时,隔了几分钟,时嘉源主动要求电话采访,“我以为你是要问我,为什么要做DJ?”已经准备粘贴的一段标准答案在输入窗口又删除了。

套话应付不了时,时嘉源也卸下“套路”包袱,说起了切换人生的斜杠生活。

从2017年到2019年,三年间的每天早晨,时嘉源的固定路线是,听着自己喜欢的歌,坐地铁从浦东新区的家到静安区上学。时嘉源计算过,这一路,可以听26首歌。

走出家门、走进校园这一路,时嘉源需要穿着统一制式的校服。作为艺术生的她,没有许多同龄人所在高考大军的紧迫感,但仍需要学习常规的语数英和艺术类专业课程。

而当放学铃声响起,时嘉源便赶往上海的All、Dada、Elevator等地下音乐俱乐部。一身校服走进俱乐部门口常常显得突兀,但一换上自己喜欢的衣服,马上让时嘉源切换状态——在音乐的律动下不自觉手舞足蹈,站在操作台上,“我就是主角”。

这一模式的切换源于2015年某一天,时嘉源无意中在朋友圈看到一个工作室发布的DJ培训班的广告,一向热衷听不同风格音乐的她,开始入迷般央求爸妈同意自己去学DJ。“当时我对爸妈说,请让我试一试。”时嘉源语气弱了些,“我和我爸的关系一直都不太亲密,但那一次,我还主动写了一封很长的信,告诉他们,我很想去学DJ。”

碰撞

得到妈妈的默许后,时嘉源开始十周的培训课程。一开始,因为入门晚,时嘉源是班上最差的学生。为了争取更多的训练时间,时嘉源还常常在工作室过夜,“经常睡了几个小时就天亮了,套上校服就去上课”。

2016年的一个冬天,因为学校军训意外把腿摔骨折了,负伤的时嘉源被“软禁”在家,但她为了去看演出,半夜翻过家里的院子,一蹬一拐地去看完音乐会,凌晨又翻过墙回到房间继续睡觉。

白天要上课,晚上到培训班训练,时间远远不够,她开始偷偷跑到一些不太知名的地下音乐俱乐部。周末的演出机会很难得,新手的时嘉源只有在工作日的晚上,才偶尔获得幸运的无报酬的演出机会。

“将很多首歌以听众不容易察觉的方式,一首接一首连着放出来,让场下的听众感觉整个过程像是在听一首歌一样。”在时嘉源眼里,DJ就是这么简单:从一台CDJ机(打碟机)选择一首歌曲,通过DJM(混音台)播放出来,这个时候听众听到的只有这一首歌。

为了让每一场演出的选歌、过渡、场风,调动起每一位听众的热情,每次演出前,时嘉源都要花几个小时排练。渐渐地,时嘉源开始在各俱乐部小有名气,有一次演出结束走下台阶,有个听众一激动,扑通一声朝她跪下。从那开始,时嘉源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每一场让听众陶醉的演出都是对她的肯定。

与听众的热情相对的是父母的不理解。“我的爸妈、老师眼中的DJ,是在灯红酒绿的地方抽烟喝酒的混混,他们穿着暴露,在闪光灯下摇头晃脑,场下动不动就撒钱‘打赏’。”在班主任的劝阻下,时爸爸下令禁止她再去上培训班和演出。“他们完全不听我的意见,我整个人都疯了。我爸是卖地暖的,我有一次发了疯地把放在家的地暖器材一通乱砸。”矛盾激化后,时嘉源好多天都没回过家,常常在酒吧公共厕所里,用手撑着卷纸架睡觉,“周围再吵闹,人累到一定程度依然能睡着”。

“白天再趁着我爸不在家的时间,偷偷溜回去洗个澡。”激烈的争吵过后,时嘉源开始了和爸爸长达四年的“冷战”。

复调

今年9月,时嘉源办好签证和入学手续,准备从上海到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开始大学生活,爸爸的一通电话成为打破四年“冷战”局面的契机。

电话中,爸爸也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地询问学校的情况和准备进展,但电话另一头缓和的语气让时嘉源放下积压在心里很久的闷气。

“我的爸妈都是很传统的一辈人,他们也许到现在都不能体会DJ电音的魅力,但我一直都希望他们理解我对DJ的喜欢,不只是一时热衷的爱好。”

如今,时嘉源已经成长为一名与众多实力派活动厂牌合作的优秀DJ——曾参加S!LK、AsianDope Boys、Love Bang、Antigen举办的活动,并曾与AirMax97、TSVI、Wallwork、Goro、SwingTing等国际艺人一起演出,足迹遍布上海、杭州、宁波、成都、深圳的各大地下音乐俱乐部。

三年来,身边人的刻板印象也在逐渐改变——妈妈开始在朋友圈“晒”自己的演出海报和杂志上女儿的“豆腐块”专访。今年6月,Beats耳机推出一款纪念款耳机,时嘉源是其中一位代言人,大大的海报展示在上海地铁车厢内,妈妈也会专门跑去“打卡”。让时嘉源意外的是,就连一直持坚决反对态度的爸爸,也会偶尔在朋友面前提起女儿的小成就。

新的人生路口从今年7月的毕业旅游开始。当时,时嘉源闭着眼睛,用手指在地图上随意滑动,“指到哪,就去哪”,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时嘉源看到了手指覆盖下的土耳其的轮廓。十天的旅行结束后,伊斯坦布尔的热情和浪漫,让她念念不忘,她便开始想办法,从土耳其语开始学起,最后顺利申请到现在就读的奥坎大学,学习建筑设计专业。

“很多人觉得千禧一代容易随大流,流行啥就喜欢啥,不管适不适合自己都要往身上套。”时嘉源眼里,00后身上有着需要标签,“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其实是一个积极的现象,我们愿意尝试新的东西。”

究其原因,时嘉源觉得,很多同龄人一生下来,就像一张白纸,父母、老师、平常生活中遇到的每一个路人,都在我们这张纸上涂涂画画。“父母教我们和什么样的人做朋友,如何衡量对错,但有时候,我发现父母的所谓经验并不适用于每天在变化中的社会,所以每次当我想找寻自我的时候,常有在迷雾中扑腾的感觉。”

“我想把自己活成一支乐队。”时而严肃活泼,时而沉着冷静的时嘉源拒绝平面化的标签式评价,“把自己打碎,同时敲击每一块碎片——乖巧的、放肆的、胆小的自我,鸣奏而成的才是我复调人生的主题曲,有时像混音,像合奏曲,像一首起伏跌宕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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