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科生：升学还是就业？

（作者：杨舒媛、赵晓丹、雷陈颐欣）

今年9月，一则名为“专升本是专科生的最优选择吗？”的词条登上微博热搜，引发4.7亿次阅读，2.1万人讨论。在此话题下，我们随机选取了20位网友，获得了他们对于专科生的印象和就业评价，“不学无术”“受歧视”这类负面评价频繁出现，引发了我们对于专科生的思考。

依据教育部统计数据，2022年高校毕业生的规模达到1076万人，其中高职专科毕业生516万人，占比接近50%。这样庞大的一个群体，是否真是网友口中的“小混混”，没什么志气、也没有学术追求的一群人呢？后疫情时代，他们的求职经历如何，未来规划又怎样？

躺平：热爱的事情离我越来越远

“我没法专升本了。”想在大城市闯出一片天地的张耀陷入了苦恼。他在西安长大，高考落榜后，在分数与梦想的权衡下，选择了上海城建职业学院的食品质量与安全专业。

张耀最初只是想去大城市见见世面，可进了学校才知道，食品检测并不是自己喜欢的方向，上海的专升本条件也限制住了他的升学之路。在上海，通过英语四级是报考专升本的必要条件。张耀身边同学计划专升本与就业的比例约为3:7，选择就业的同学大多是被四级这个门槛卡住了。

在不喜欢的专业学习、在没兴趣的领域工作、尝试多次却无法跨过英语四级的门槛……所有的无力感汇聚成张耀心中的一个结，尽管已经开始了毕业实习工作，“躺平”的想法仍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带领张耀实习的技术员告诉记者，小张实在是一名令人头疼的实习生。平时布置给他的工作并不多，可一旦不催，他就不会行动。一些技术方面的工作，明明教了很多遍，他还是记不住，与之前实习的本科生相比，差距着实不小。

张耀心里其实清楚，疫情过后找工作更加艰难，好好实习、争取转正、先就业再择业，才是符合大环境的正确选择。但他仍有自己的叛逆：“我不想拿着平庸的薪水机械地工作，我想成为警察或是消防员……但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热爱的方向离我越来越远。”

就读于陕西工商职业学院的魏泽然从小与张耀一起长大。相比于张耀，他在陕西虽然可以拿到专升本的机会，但仍感觉前路一片迷茫。

“在专业性方面，老板会觉得你永远比不过本科生。”魏泽然认为，专科学习财务管理专业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课程难度大，找工作也容易遭到歧视。“目前来讲，选择专升本只是我逃避就业的方式，在两个不喜欢的选择里挑了一个稍微没有那么讨厌的。”

虽然专升本是他步入大学后就一直有的想法，但是选择哪所学校、哪个专业，魏泽然至今没有决定。对未来的一无所知，让他不再有前进的动力。距明年4月份的专升本还有7个月，但他还没开始准备，“没目标”“静不下心”“有点难学进去”，任何有关专升本的信息都会让他感到焦虑，“还是再等一阵儿吧……再等一阵儿，指不定就有目标了呢”。

徘徊：不尝试一定后悔

这个中秋，Wagas北京某分店不打烊。烤面包、调饮料、咖啡拉花、服务客人、打扫卫生......每天长达12h的工作时长，让来自河南职业技术学院中西面点工艺专业的实习生田甜，在疲劳的麻木中，无暇消解“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忧愁。按照田甜毕业即就业的计划，她当下的日常很可能便是未来的常态。

同学们都在升本，网络上也一直强调的学历重要性，身边这种“唯学历论”的气氛曾一度让田甜怀疑自己是否也应该去尝试提升学历。“可我感觉一直上学也看不到未来，不知道升本是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田甜介绍，中西面点工艺专业仅在专科院校开设，如果想要专升本，就必须要换专业从头学起。她不确定这样得到的结果能否对得起如此大的投入。

距离刚刚入职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然而，谈及是否要留任这个问题，她依旧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这份工作确实会让她感到充实和开心，但过长的工作时间、难以应付的人际关系也会令她疲惫厌烦，“未来……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与专注当下、“走一步看一步”的田甜不同，来自广州民航学院的包文则有着“走一步看十步”的“长远规划”。

包文所在的专业名为“民航旅客安全检查”，对应的工作就是检查旅客的身份证件，确保旅客的人身安全和行李安全。这些简单重复的任务让他逐渐丧失对本专业的兴趣，跨专业专升本的想法在他心中萌生。他猜想，以专升本为跳板，继续读研读博，在学术领域深耕下去，或许更适合自己的选择。

“有时，我也会怀疑自己是否过于理想，但如果不尝试，未来一定会后悔。”理想与现实之间，机遇与挑战之中，选择是否正确只能交由时间来检验。

奋斗：坐而写不如站而行

“稍等一下，我回复完这个客户就和你聊……”记者联系到薇薇时，她正在一家跨境电商公司实习。现在的她作为老板的客服，主要工作是回答外国客户的产品咨询，薪资待遇“还不错”。

薇薇就读于濮阳职业技术学院的商务英语专业，中考择校失误外加高二时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使她的成绩一再下滑，最终与本科失之交臂。

与很多专科生不同，薇薇有着清晰的个人规划。尽管认为目前工作的薪资不错，但谈及未来，她仍选择继续读书：“学历还是很重要的。毕竟现在这个社会，本科生一抓一大把，学历更是一卷再卷。”薇薇清楚认识到，在老板眼中，学历歧视不可避免，名校毕业自然会有更多的优势，但她不会有过多的名校情结。在她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认清自己的实力再确立目标，才会更容易实现。“想学知识就要深造，但不一定非名校不可”。

决定了专升本的薇薇现在正在一边工作一边备考，她列出了详细的学习任务并严格督促自己执行。薇薇的日程表中，有长期的年度计划，中期的月计划，也有精确到每天、每小时的计划。工作日每天学习3小时，周末每天学习10小时，是她给自己订立的最低标准，并且这样枯燥单调的生活已持续了4个多月。虽然备考时间很紧，但薇薇心态极好：“想要向前走，这点压力还是可以承受的。”

如果说清晰的个人规划是实力使然，那么强大的执行力则源于薇薇对本专业的热爱。当被问到为什么选择商务英语专业时，她的眼中瞬间有了光，讲话也变得激动起来：“我喜欢英语！而且商务英语专业的前景很好，国际贸易也是我感兴趣的方面。”

在规划清单的末尾，这个20岁出头的长沙女孩用毛主席的话激励自己：贵有恒，何必三更眠五更起；最无益，只怕一日曝十日寒。

“坐而写不如站而行。我们无法决定未来，那就专注当下、做好自己，即使不能成功，也无悔努力。”

对于刚毕业的专科生而言，选择就业或是升学，就如同在一个充满迷雾的路口，择出一个正确的方向。有人被迷雾困扰，在原地犹豫徘徊；有人挣扎着踏出一步，却又畏畏缩缩；也有人破除迷雾看到远方，笃定前行永不后悔。

“他们都在深一脚浅一脚探出自己的路，”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招生与就业处副处长吴文平评价道，“疫情后就业市场的竞争更为激烈，我们支持大家通过提升学历来增强竞争力，但也希望专科生们不要太过否定自己，毕竟2022年本硕毕业生的签约率均在下降，唯独专科生签约率逆势上升。

“无论选择就业还是升学，希望同学们既要有迎接成功的自信，也要有面对失败的从容。”吴文平说。

（应受访者要求，张耀、魏泽然、田甜、包文、薇薇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