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帆看热点】硅谷银行事件真的过去了吗?

何帆2023-03-30 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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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前,硅谷银行刚出事的时候,许多朋友问我,硅谷银行是不是当年的雷曼兄弟,会不会引发新一轮的全球金融危机?就在本周一,硅谷银行总算找到了买家。可以说,这件事暂告一段落了。

这就算剧终了?当然不是。今天,我跟大家聊一聊,硅谷银行事件之后,金融行业会发生什么变化,对你又会有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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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已经看了不少关于硅谷银行的分析,这些分析都说得头头是道。有的讲硅谷银行自身的问题,有的讲美联储加息带来的挑战,有的讲财务,有的讲技术,有的讲国运,还有的讲八卦。

其实,这件事情的起因并不复杂。硅谷银行最开始出问题,是因为有大量客户要把存款取出来,但是它手头又没那么多现金,所以必须要卖出一部分资产,换成现金。遗憾的是,这一卖资产,客户就恐慌了。于是,更多的客户要来取钱。

这就是一个典型的挤兑危机。从理论上说,只要是挤兑,没有一家银行能扛得住。没有哪家银行会把所有的储户的钱都放在保险柜里吧,那还咋赚钱呢?可是,如果所有的储户在同一时间登门,都要把自己的钱都取走,银行就一定会被挤兑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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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想要弄明白硅谷银行为啥出事,还要追溯到源头,去看看一开始为什么有大量的客户要把钱取出来。

中国银行原行长王永利先生提供了一个解释,分享给大家。

首先,我们得看到,硅谷银行的存款客户主要集中在跟硅谷相关的创投领域。打个比方,硅谷银行的客户就像是都在同一个微信群里。过去几年,这个群里的群友有很多都在加密货币、数字科技、虚拟现实等领域投了很多钱,还有很多为这些领域提供服务的机构,比如加密货币的交易所。

美联储加息之后,下跌最多的资产不是美股,也不是房地产,恰恰就是加密货币。破产最多的也不是对冲基金,或者房地产企业,恰恰就是类似的风投或科创企业。

因此,硅谷银行之所以会被挤兑,主要是因为它的核心客户集中在跟加密货币相关的领域,而这个领域在美联储加息的过程中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这些机构自身经营出现问题后,就必须得从硅谷银行把存的钱取出来。你一来我一往,就把硅谷银行取出事儿了。

这就是所谓的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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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为止,硅谷银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市场上也惊魂甫定。不过,大家关心的可不是硅谷银行的命运,而是接下来会怎么样,会不会有金融危机?

现在大致有两种观点。

一种观点认为硅谷银行就是一个特例,美国的监管部门处理得很及时,也比较成功,稳定了市场情绪。从监管指标来看,其他主要银行也都问题不大,所以根本不用担心短期内会发生金融危机。

还有一种观点是,虽然硅谷银行看起来有各种各样的特殊性,但在美联储快速加息的大环境下,银行部门迟早要面临巨大的压力。硅谷银行只是第一个出事的银行而已。金融机构面临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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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种观点都有道理,但关心的都是别人家的事。别人家的事,可能还真不需要我们操心。

就说欧美的金融机构吧。当然,你也听说了,还有不少金融机构也出了问题。市场上人心惶惶。但是,我倒不是特别担心美国的银行,因为从逻辑上和历史经验上看,加息阶段银行是受益而不是受损的。要知道,过去十年里,全球的监管部门主要不是担心高利率,而是低利率对银行经营模式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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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究竟要关心什么?

你要关心气候的变化。真正重要的从来不是美联储加息的影响,而是美联储加息本身。这次加息的速度和幅度,都是过去十年里没有见到过的。无论是金融机构还是企业,都已经习惯了低利率的环境,商业模式也跟低利率环境息息相关。我们已经进入了一轮加息周期,这跟全球变暖一样,是个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可能更缓慢,但也更深远。

比如说,一群非洲羚羊来到了西伯利亚。那头羚羊更健壮,胃口更好,更热爱锻炼身体,有那么重要吗?不管它们的个体差异有多大,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它们都要面临极其严峻的生存考验。

我说的就是我们自己啊。我们都是那群非洲羚羊。只不过有的先出发,有的后出发,终点都是西伯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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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观经济的气候变化了,对微观经济的个体会有什么影响?

影响可能是一环扣一环的。从你意想不到的遥远的地方,可能会有一波一波的冲击,来到你的身边。

比如说,美国加息,再加上美国金融机构出事,那就会影响到欧美经济体的总需求,从而影响新兴国家的出口订单,于是,新兴经济体的日子就会更难过。

再比如说,美国加息了,就会有更多的资金流回美国。说好的投资可能说没就没了。这还不算,要是短期内大量资金流出,有可能会影响到汇率波动,而汇率又会影响到贸易和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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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要是你依然关心会不会有金融危机,就跟关心今年夏天会不会特别热,冬天会不会特别冷一样。你只看到了天气变化,没有看到气候变化。

遗憾的是,重要的是气候变化。也就是说,未来会出现更多的金融动荡,甚至金融危机。你要关心的不是有没有金融危机,而是就算金融危机来了,能不能挺得住,活下来。

那不是还有头羊吗?我们跟着头羊走,不就行了?事实却是,头羊也未必靠得住了。

金融危机中,头羊就是各国央行和财政部。能不能遏制局势恶化,避免出现金融危机,要看头羊的表现。头羊得有招才行。好消息是,其实经历的危机多了,头羊的经验更丰富,能想出来的招数更多。

但光有招数还不行,还得有决心。美联储前主席伯南克是在2008年金融危机时期临危受命,后来他的回忆录叫《行动的勇气》。为啥要强调勇气呢?因为金融危机从来都不只是经济问题,它会牵扯到一系列复杂的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能不能第一时间采取措施把危机遏制在摇篮里,考验的不仅是决策者的智慧,还有决策者的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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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剧情大概率会是这样的:刚出现危机苗头的时候,头羊可能会犹豫。毕竟,头羊还得听听大家的意见,而大家总是七嘴八舌,帮忙指望不上,反而经常帮倒忙。

这就会导致头羊行动迟缓,也就是说,有时候,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政策反应慢了。但一旦看到局势明朗,头羊就更有决心,而瞎支招的也闭嘴了,那头羊就会坚定地行动。于是,形势就会有好转。

这会给你带来一个启发:坏消息可能是好消息。当局势糟糕到了要出大事的时候,政策就会调整过来。撞了南墙才回头,这就是我曾经说过的“南墙效应”。

那你该怎么办?最难熬的是第一波。熬过了第一波,政策也差不多该落地了,企业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所以,遇到危机,不要过度恐慌。过度恐慌之后总会再有回调,这就是个机会。但没有遇到危机之前呢?不要太大意。毕竟,你也是见过世面的,有过类似经验的。你知道,流感季到了,就要注意戴口罩。你也知道,该备好布洛芬就要备好布洛芬,然后多囤几瓶黄桃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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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帆,经济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助理、国际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世界经济》编辑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