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行记|安庆黄梅戏:江水边的戏韵流长

经济观察报 关注 2025-10-06 10:44

十月的安庆,空气里漂浮着桂子的甜香,混着江风送来的湿润。青石板铺就的倒扒狮街上,斑驳的徽派马头墙下,一阵清亮婉转的黄梅唱腔从敞开的木门里袅袅漾出——“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那声音温润悠扬,将周遭的市井人声都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韵致。

门前的竹椅上,三两个老人眯着眼,手指随着看不见的节奏轻轻叩着膝盖;提着菜篮经过的市民或游客,无意识地跟着哼唱。

一声黄梅韵,一座安庆城。这里的一街一巷都浸润着婉转的唱腔。戏在台上,也在街头巷尾,更流动在每一个安庆人的日常里。

安庆是“京黄故里、黄梅戏乡”,徽班从这里进京,融南腔北调于一炉,孕育了国粹京剧;黄梅戏在这里发展兴盛,成长为全国五大戏曲剧种之一。

今年国庆假期,2025年安庆“十一”黄梅戏展演周如期而至。“白天看景,晚上看戏”成为很多安庆游客的“标配”。

10月3日晚,安庆石化俱乐部座无虚席,700余名观众共同观看大型清装黄梅戏《桐城六尺巷》。灯光渐次亮起,桐城那条闻名遐迩的窄巷在精心设计的舞台布景中缓缓呈现。

《桐城六尺巷》剧目取材于桐城家喻户晓的历史典故“六尺巷”。这台戏生动讲述了清代张吴两家“让墙”的故事。宰相张英 “一纸书来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的千古佳话,被黄梅戏通俗质朴、如叙家常的唱腔娓娓道来,少了几分官宦的威严,多了几分人情的通达。“和”与“让”的东方智慧,在这咿咿呀呀的唱词中悄然传递。

程先生一家专程从上海赶来看戏。演出前,他们特意前往桐城实地探访了六尺巷旧址。实地游览后坐在剧场里,舞台上的艺术再现与白天的实地见闻相互印证。程先生说,带着孩子亲身感受六尺巷的故事,再通过黄梅戏的艺术形式深化理解,是一次难得的传统文化教育与文旅体验。

除了《桐城六尺巷》,展演周期间,《女驸马》、《五女拜寿》、《红丝错》等18台精品剧目在安庆各大剧场上演,场场满座。

“一座黄梅城,满城戏中人;一曲黄梅调,谁人不知是安庆。”漫步城中,艺术中心、专题博物馆、散布各处的戏院会馆,皆是它对外展示的窗口,更是年轻演员们“实战”练功的舞台。而“十一”黄梅戏展演周,俨然一场文化嘉年华,让古老戏韵“破圈”而出,吸引无数戏迷坐着高铁,奔赴这场与乡音乡情的约会。

今年,安庆新增了戏曲夜游观光巴士,将戏曲艺术展示与城市夜景观赏相结合。巴士线路总长22公里,串联七街商业街区、振风塔、倒扒狮街等重要文旅地标。游客可在约90分钟的行程中,一边欣赏黄梅戏表演,一边领略滨江夜景与沿途古迹。

黄梅戏的魅力,远不止于光鲜舞台。它的根,深扎在安庆的泥土与烟火气里。

回溯源流,它并非诞生于庙堂之上,而是从田间地头的山歌小调、采茶俚曲中慢慢生长。《打猪草》里村姑少年的天真烂漫,《夫妻观灯》里的市井情趣与盎然生机,《推车赶会》里的民间热忱,无不是无名艺人们从生活泉水中掬取,再经一代代大师打磨,才得以广布海宇。

从一人自娱的独唱,到小生、小旦“二小戏”的对唱,再到多出小戏串连的“串戏”,黄梅戏最终完成了向成本大戏的蜕变,甚至走上影视,家喻户晓。

“安庆人,哪个都会随口唱上几句黄梅戏!”这话里没有夸张,只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归属感。

许多人的童年,是在爷爷奶奶摇着蒲扇、跟着收音机或旧碟片哼唱的旋律中度过;在乡村简易搭就的戏台下,看着台上才子佳人、悲欢离合,嘴里嚼着零嘴,耳中灌满乡音戏腔,在戏文里体味忠奸善恶、人情冷暖。

黄梅戏之于安庆人,是书写在成长记忆中的画面与旋律,是一种深植于血脉中的情感密码。

对于守在故土的人,它是日常里的盐,平淡却不可或缺,调剂着生活的滋味。对于那些背起行囊、天各一方的游子,它则成了一根最为坚韧的乡情纽带。当他们在陌生的城市里,于某个深夜,无意中听到一段熟悉的“为救李郎离家园……”或是“架上累累悬瓜果……”,那浓得化不开的乡愁,便会寻着这声腔的路径,决堤而出。

站在振风塔边远眺江面,长江在这里已敛去了奔腾咆哮,显得沉静阔大。清初诗人钱澄之见此景象,曾吟出“长江万里此咽喉,吴楚分疆第一州”的诗句。江水滋养这片土地的形骸,而戏韵,则塑造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精神容颜。那婉转的声腔里,有他们的喜怒哀乐,有世代相传的处世哲学,有无论走多远都心心念念的故乡。

安庆这座有戏之城,名字永远与婉转悠扬的黄梅调子交织在一起,再难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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