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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09-04-24
作者:雷梓

私人上海浮世绘

2009上海车展上的外籍美女

夜色上海

经济观察网 雷梓/文 跟一个城市面对,与寻亲访友很相似。隔了许久没见,日常又少联系,便有了许多忐忑。怕生疏,怕人家不方便,怕见了之后发现已经没话好说。此次去上海之前,心里就踌躇了多日。原本是想先去南京或者杭州,这两个地方离上海都近,坐动车班次多,两三个小时即达。可后来一一否了,对南京的考虑有两个,一是想在该城见面的老友现在上海公干,二是《南京!南京》马上就要全国公映,此时反而不想去现实中的这个历史受难地了。杭州呢,春天的西湖该是最美,可是想到预期中要跟她一起去西溪湿地,便也断了独自前往该城的念头。

于是就孤寡着一个看车展的事由径直去了上海。去之前刚遭遇了两本书,一本是噱头充足、引得张迷一阵呼啸的《小团圆》。想起胡兰成说过的那句话,“世上但凡有一句话,一件事,是关于张爱玲的,便皆成为好。”真可谓一语成谶,这位可言奇绝也可言乖张的才女子,生前生后赢得了一众尊崇的无条件倾倒。一本是严歌苓的《寄居者》,我还没有读完就已经承认,上海是张爱玲的上海,也是严歌苓的上海了。

面对这样的上海,我只能惭愧。在精神气质的指引上,我与上海历来格格不入。尽管数十年间,有沦落贵州的上海知青,尤其是有他们的代言人、旅居贵州多年的名作家叶辛做桥梁,我这个生长于山地的贵州乡巴佬还是无法跟上海亲近。是从大白兔奶糖知道上海的,但那是我儿时只在梦中才会时时垂顾的甜蜜;是从每天打发蜡的上海籍老师那里听说上海的,但是他经常躲在教室一角吃独食的样子让我们一群半大孩子很难过。我不想人云亦云跟着妖魔化上海人,不过,地域文化真的是一种血统,不同山川、大城小镇对于其子民的教养确会大相径庭。我身为西南人,亲近了西北人、东北人,后来跟广东人也打成了一片,却不知为何,惟独对上海人最是疏离,总觉得隔着一层无形的东西,像绵韧的塑料撕扯不开。这真的是我的惭愧处,随着年月成长,我知道我不该在心里对一个地方怀抱如此偏执的个人歧视,这只能反照出自己的狭窄与无趣。可是很难,这次去了上海之后,我伤心地发现,似乎是越老越难了。

记忆中,我最长一次在上海呆了十多天。那个时候我刚刚从贵阳辞去公职去了广东,因为跟一位做富绅名牌衬衣的老板投缘,领了他给的一份美差在全国帮忙推广品牌,宣传其设在各大城市各大商场里的专柜经营,七月份到了上海。他的上海办事处设在锦江饭店,后来才知道那是当时中国最好的酒店之一。办事处的职员把我当钦差,对我很热情,安排我住在当时用100多美元结算的房间里。我那时候很土气(现在依然土气),面对刚刚撞进生活的花花世界战战兢兢,对酒店里的很多设施敢看不敢动。他们请我去银座吃日本料理,那是我第一次开东洋荤,很是抵触。身处其间的所有人都着日式传统服装,包括客人也是,更衣前还要沐浴熏香,把我折腾得一身臭汗。我心里恨恨地想,真的是莫大的身心腐蚀啊,怕是很少人能抵挡得住。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见过王选,就是那个为受难中国人到东京打官司、追索民间战争赔偿的无畏女性,但是我知道上海沦陷后南京即遭旷世灭绝。今天想来,依稀觉得自己也像是那些国难中躲在租界区纸醉金迷的蛆虫。

也有好玩时光。那次去上海之前,有了解上海也了解我的人说,雷子,你带上一瓶辣椒酱吧。我不知个中奥妙,可还是照办了。到了上海才知道,走遍这个大洋场也很难找到一家够得上我嗜辣标准的餐馆。于是好戏就开场了。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瓶子,将清淡喜甜的本帮菜、淮扬菜统统拌以辣酱吞食,引无数上海人大跌眼镜。我呢,只想当场狂笑不停。其间去一个住在里弄的朋友家盘桓了两日,印象至深。最值得回味的是清晨,各种叫卖声在门窗外响起,近了,远了,又近了。朋友推开窗,叫住买早点的货郎,把一只系着长绳的竹篮子沿着山墙放下去,放下去时里面装着无需还价的钞票和保温食盒,提回来时里面装了米粥馄饨生煎包,非常得意。我便自己尝试,乐此不疲,买回来的东西够我们吃几个早晨。

今天的上海,坦白说我一点也不认知。旧人失散,新人不熟。坐上出租或者走在街上,渺渺茫茫,不知何往。我不想去比较上海跟北京或者广州的现代化发达程度,似乎这里的霓虹灯最亮,早就不是南京路上好八连的世纪。恍惚中走到了外滩,黄浦江看不见水色,像一块不通文墨的瘪三糊涂乱抹的调色板。空气也不清新,有香奈儿的味,有花露水的味,也有油炸味、发酵味和汗味。徐汇区政府旁边的徐光启雕像上,爬着两个小孩,父母一边一个把持着,在拍他们观光上海的第N张全家福。一路走过,看到合意的店铺,搭话时听见的都是上海话,要问“你说什么”,她(他)才会改用普通话说明。

记住了一个开出租的老者,估计怎么也有五六十岁了。上车时他用普通话问出的一声“你好”让我好感顿生。于是就打开了他的话匣子。我发现他跟北京的出租司机很相似,也喜欢评说家国天下大事,痛数时世沧桑变化。他说都是钱闹的,现在风气变得太差了,自己的大孙子不爱工作,却整天守株待兔,等着金元宝从天上掉到脚旁边。说自己的小孙子也学坏了,在小学校里面受人歧视,回家闹着让父母去给老师送礼,否则就耍赖逃学。说现在的城市是马屎外面光,里面包着的很臭很脏。他懂得的潜规则居然跟吴思写的一模一样,官场黑暗啊,想着要当好官清官的人不是受排挤受陷害,就只能重新选择同流合污。下车之前,他热情地为我安排游玩路线,并且告诉我,其实上海人不欺生不排外的,只是你没有遇到像我这样的。就是他向我隆重推介了田子坊,之后我和朋友一起造访,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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