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观政策静默期 动态微调成主基调

经济观察报 记者 孙健芳 在中央对下半年经济和政策调控定调之后,中国宏观政策陷入了短暂的静默期。

但是，平静的水面下依旧暗流涌动，对经济形势的争论再次延伸到政策建议上，同时，上半年经济运行积累的各种矛盾不断突出。不过总体上看，下半年宏观政策转向将不是一个显性过程，可能在动态微调中，政府完成整个下半年宏观调控过程。

宏观政策静默

“四季悄然流转，人们往往也是在不经意间就迈入了而立之年……正当人们还在艰难经营时，不知不觉，衰退的结束就成为了公共舆论的热点。”华尔街日报上刊登的KopinTan开头语被国内经济学家相互转发。

随着衰退的结束，资产价格飙升，通胀压力增大，有关宏观经济政策是否进行调整成为最近市场关注的焦点。

“迄今为止，支持经济复苏的力量主要还是一些不可持续的因素，另外全球经济触底回升势头仍旧比较弱，多数民间企业赢利压力很大，民间投资依旧不好，政府的压力还是比较大的。”安信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高善文解释。

7月23日，中央政治局会议召开，决定中国下半年将保持宏观经济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全面落实和充实完善刺激经济的一揽子计划和相关政策措施，巩固经济企稳回升势头。

中央政治局会议第二天，中国人民银行在网站上公布 《继续实施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 巩固经济企稳回升势头》一文，提出要认真执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引导金融机构在控制风险的前提下，加大对经济发展的支持力度，没有涉及资产泡沫的话题。

接下来，就是“一、二、三，齐步走……”在中央基调确定之后，各大部委相继表态，有关宏观政策意见分歧被统一在中央制定的大步调之下。但之后，“我看不到宏观政策层面的明确的行为，中国宏观政策好像陷入静默期。”建设银行一位经济学家告诉本报。

争论

“回暖”还是“复苏”？在老百姓眼中相似的词语，现在依旧被经济学家们争论不已。

“目前对中国宏观经济形势分为两派：一派认为从去年11月是中国宏观经济的最低点，随着各项经济指标持续上升，目前中国经济已经进入“复苏”通道；但另外一派却坚持，目前中国经济仅仅是“回暖”，未来一段中国经济可能会继续探底。“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主任曹红辉说。

也因此，认为经济只是“回暖”的经济学家强调，中国经济向好的趋势仍不稳固，所以经济刺激政策无法退出。相反地，认为中国经济已经进入“复苏”的经济学家则倾向于政府应该对经济政策做出调整。

“如今中国经济面临的最大问题则可能是经济刺激过度的问题，这导致下一步调整的风险非常大。”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黄益平说。

这些复苏和回暖的争论在安信证券高善文眼中，更像一种书呆子式的争论，高善文认为，经济V形反转趋势基本已经确定，“目前分歧应集中在对经济复苏的原因分析上。”

“如果导致经济危机复苏的力量不可持续的话，最后中国经济会走向了W形，政策就不能调整；但如果经济运行复苏的力量可以持续，目前对政策做一些微调，在技术上是可以考虑的。”高善文说。

暗流涌动

平静的水面下，从来都是暗流涌动。

每次政策调整关头，央行总在风头浪尖上，“货币政策过于宽松”成为当前国内经济学家苛责央行的经常用词。

“如果假设政府年初制定17%货币供应量的增长目标和5万亿新增贷款目标是合理的，那么上半年7.37万亿新增贷款，6月份28%以上广义货币供应量增长率，已经不能用适度来形容了。”中国社科院金融研究所货币理论与货币政策室主任彭兴韵说。

央行行动迟缓调控主要与多重调控目标有关，既要保经济增长，又要防通货膨胀的经济目标，导致央行左右为难。同时，央行的调控还受其他部委的掣肘。上半年，央行正回购和央票利率不断提高，倒逼财政部发行的国债频频流标，而这反过来又会影响央行政策调控。

财政部、央行、银监会、发改委之间，在调控步调上都在寻找平衡与协调之道。

发改委主导投资，财政部主导支出，之前财政部公布2009年全年新增中央投资计划总规模为4875亿元，从2009年截至目前，发改委已经分三批下达了总计2800亿元的中央投资计划，分别为一季度1300亿元、二季度700亿元、三季度800亿元，第四季度还有2000亿中央投资计划。这些计划对财政都造成压力。财政部7月23日发布的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全国财政收入下降2.4%，但财政支出却增长26.3%。

上半年银行放贷7.37万亿，其中多数都流入政府支持的投资项目，“很多地方政府千方百计争取到中央投资项目之后，配套资金难以跟上，有的地方项目甚至连资本金都比较困难，这些项目只能依靠贷款维持，特别是项目上马以后，面临后续资金缺乏。“国家信息中心在最新宏观政策报告中指出，如果央行如果收紧银根，部分项目可能无法推进，造成投资无法回收，产生新的呆坏账;如果继续予贷款，则可能面临新增贷款过多等压力。”

矛盾在不断的积压，“现在政策调整不是难在方向上，而是难在操作层面的分寸拿捏上、调控的时点和力度把握上。”高善文说。

这种矛盾、博弈、以及出现的结果已被微观层面观察到，很多微观主体开始行动。

一些来自地方的信息表明，各地政府正在拼命抢项目进度，因为他们预期信贷可能会收紧，所以想提前获取资金；对银行层面也是一样，6月份很多银行正是预期货币政策可能收紧，所以才在上半年最后一个月加速放贷。

股市上，机构依旧在唱多下半年市场，但具体操作上，很多机构已经开始谨慎；一些温州炒房团已经开始出手卖前期囤积的房子；一个房地产开发商预期到10月底政策会调整，于是8月份加大广告投放力度，“争取10月份前就卖掉房子，这样，到时候政策即使调整，对我们也没什么可受影响的了。”这些房地产商说。

学者开始频繁出动。陈兴动是法国巴黎证券亚洲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兼首席经济学家，他去年四五月份就提出，中国经济可能不是从楼梯上走下去，而是可能从窗户中跳下去。据悉当时他的看法被以内参的形式呈递给国务院。现在，他同样在公开场合在表示，货币政策应当回调，前期宽松的货币政策实质上已经过度，目前货币政策应该从“过度”回调到“适度”。

动态微调成主基调

“政策是否已经转向？肯定要转，但是叫微调，充实和完善。”人大财经委副主任尹中卿接受本报采访时候说，积极的财政政策不是没有限度的扩张，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不是自由放任。

“我们期望过一段时间以后，在两三个月以后，随着出口的触底回升，房地产投资的回升，经济复苏变得可以持续，并在数据上得到不断地强化以后，宏观经济政策就有必要考虑逐步的微调。”高善文说，他认为，在第四季度，这些经济数据会有比较全面的体现。

对于货币政策退出途径，国金证券宏观分析师王晓辉认为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微调阶段。”年底之前可能都处于这一阶段，适合的货币政策工具是公开市场操作，例如央票发行、控制再贷款和再贴现的规模、窗口指导。王晓辉指出。

第二阶段才会出现货币政策明显转变，这可能到今年年底到明年年初，此时数量型工具和窗口指导将继续使用，但可能会出现热钱流入，此时存款准备金率可能再次成为冲销货币供给的工具。第三阶段将是2010年1季度后，货币政策才会出现加息阶段。

目前，货币政策微调已在路上。8月5日，央行在网站上发布了《中国货币政策执行报告 (2009年第二季度)》（〈货币执行报告〉）指出，提出根据国内外经济走势和价格变化，注重运用市场化手段进行动态微调。

“我们说的微调不是对货币政策的微调，是对货币政策的操作、货币政策的重点力度、节奏进行微调。”央行副行长苏宁在8月7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召开的宏观经济发布会上强调。

相比央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货币调控，银监会掀起了一场监管风暴。

从7月中下旬开始，银监会接连数个相关文件，旨在提高商业银行抵御风险的能力。

下半年，财政部调控则相对简单。7月23日-24日，财政部在京西宾馆召开了全财政年中工作会议，地方省市财政厅局长都表示，上半年财政收入同比下降2.4%，虽然财政收入从5月份出现转折，6月实现很高的正增长，但这主要依赖于非税收入的大幅增长和消费税的调整，下半年财政收入依旧困难。

所以，下半年，财政部一方面会贯彻落实之前保增长的各项财税政策措施，通过减税支持地方中小企业发展。另一方面则会加大征管力度，同时会缩减开支。

在财政部的年中会议上。缩减支出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不论哪个部长的讲话，都多次提到缩减开支的要求”，当时一位参会人士说。

发改委政策也会微调，一方面将继续落实下半年项目投资状况，另一方面将可能会对地方政府投资项目落实进展情况加强检查，对一些“跟风”上马、准备不充分、对当地发展实效不大并迟迟不能开工的项目应及时制止，最近一些地方已经反映，发改委对工业项目“严批甚至不批”情况，另外，发改委可能还会以资源要素价格改革为突破口，把结构调整和价格改革有效结合起来。

“下半年政策层面上不确定性比较大，我们的对策就是边走边看，走一步看一步，走一步看一步是更现实的做法。”高善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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