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黄利明 11月12日,“最贵”A股沃森生物(300142.SZ)登陆创业板——发行价95元、发行市盈率133.8倍,开盘价更是高达150元,从而造就了10位亿万富翁,9位千万富翁。
作为沃森生物的第一大股东、董事长兼总经理李云春身价已高达22.5亿元,公司高管陈尔佳、刘红岩、马波也有着千万乃至亿万身价。他们还共同拥有一个身份——中国医学科学院医学生物学研究所(下称“昆明生物所”)的前员工。
这家创业板新贵8年研发9个疫苗产品,被市场解读为成长潜力非常可观。但本报调查发现,沃森生物创立发展直至上市的过程中,其研发成果,有不少在公司高管、核心技术人员的原有的国有生物所、企业有过相似或相同的研究甚至产品;更是伴随着对昆明生物所、成都生物制品研究所、退市公司云大科技(600181.SH)大量疫苗技术、资源乃至资金的借力。站在这些“肩膀”上,沃森生物迅速装备和成长为如今的“最贵”A股。
国有生物所的项目研发系由国有出资,研发过程及产品均属于国有技术资产。一位疫苗界权威专家指出,现在民营疫苗企业大多走的是 “仿药战略”,把人才挖过去后,带去的技术稍加改变形成产品。严格地说,这肯定会涉及侵犯知识产权的问题,但这在民营疫苗企业已经是潜规则。
研发“国家队”
昆明生物所建于1958年,主要从事医学生物学的基础和应用研究,进行疫苗、免疫制品和基因工程产品的规模化生产,也是国内最大的系列化甲型肝炎疫苗研制生产基地。
李云春在昆明生物所任职15年,曾任该所助理研究员、销售科科长、经营部主任,2002年11月25日办理“出编”手续。沃森生物首席科学家郭仁更是曾任昆明生物所所长。同时,沃森生物副总经理刘红岩、陈尔佳均逾15年所龄,分别曾任基因工程中试生产研究室主任和团委书记。玉溪沃森副总经理马波、江苏沃森副总经理杨?亦曾在该所任职。
因此,拥有大批昆明生物所老员工的沃森生物被称为是疫苗研发的“国家队”。2001年9月-2004年10月,这支“国家队”仅三年时间即完成了“精制甲型肝炎灭活疫苗(Vero细胞)”的研发及获得临床批件,并迅即转让获得2000万元资金。参与研发的有陈尔佳、马波、刘红岩、钟光禄、阳选祥、练幼辉、谭顺革、向左云、陶林,其中前7人均曾任职昆明生物所。
2001年-2005年间,昆明生物所离职者不少,但基本未脱离疫苗行业,包括投身沃森生物。昆明生物所人事处李处长向本报介绍,所里因此意识到保密问题,2005年制定了 《保守医学生物学研究所科技秘密保证书》。其中指出,在所内从事科研期间,一切成果均为职务发明,国家所有,生物所持有,本人无权私自处理;离职后三年内不得从事与生物所进行的研究课题、生产产品、销售产品相同或相类似的业务活动。
但此时,这一规定对于离职昆明生物所多年的沃森生物高管已难以构成限制。
国有技术资产与国有有形资产相比,前者有资产价值评估难、易随人才流失的特点,因此国有技术资产的流失往往会被监管者所忽视。疫苗正属于知识技术密集型产品,如不严格保密,随着人才流失很容易形成技术流失。
11月10日,面对本报展示的沃森生物招股书中研发成果时间表,昆明生物所的两位员工表情错愕:“这个表是从哪里来的,这个(精制甲型肝炎Vero细胞灭活疫苗)在我们所做了很多年的相关研究,从研发到出成果是不会那么快的。”
事实上,昆明生物所1985年参与承担了国家重点攻关项目 “甲型肝炎减毒活疫苗的研究”,8年后获得专利。甲型肝炎灭活疫苗的研究于1999年开始,5年后获得两项专利。
据本报了解,上述7人在昆明生物所期间均参与过疫苗或肝炎病毒的相关研究或生产。谭顺革、阳选祥还在2000年参与发表过论文《甲型肝炎灭活疫苗接种普通狨猴的安全性和免疫原性》。
昆明生物所副所长杨净思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表示,李云春、马波都是原来生物所甲肝室的,参与过减毒疫苗的研究、生产,对这一套流程肯定是比较熟的。这也为他们自己灭活疫苗的研发奠定了基础,因为甲型肝炎减毒疫苗与灭活疫苗在工艺上有相通的地方。
面对本报提出的是否涉嫌技术流失的疑问,杨净思坦言:“他们出去从事与研究所相同或相似的研究生产,这肯定会涉及到技术方面的流失。但之前的已没法追究,他们也是很感谢所里对他们的培养的。”
“相似”的疫苗
沃森生物的高速创新并不仅仅在精制甲型肝炎灭活疫苗 (Vero细胞)研发上。疫苗的研发周期通常需5年-10年,临床前研究通常需要2年-5年或更长时间。沃森生物仅用8年开发了9个疫苗产品,另有10余个产品正在临床前研发中。
Hib(b型流感嗜血杆菌结合疫苗)与冻干A、C群脑膜炎球菌多糖结合疫苗是沃森生物的主营产品,均于2003年开始研发,产品分别于2007年、2009年上市。
但据本报调查了解,沃森生物的技术总监黄镇却另有隐秘而重要的身份——曾任职成都生物制品研究所,并曾在该所主导参与过Hib疫苗、23价肺炎链球菌荚膜多糖疫苗的研制,并发表过相关论文。
虽然沃森生物董秘徐可仁表示,黄镇的履历已按规范披露,但上述身份和研究在沃森生物招股说明书中却只字未提。
成都生物制品研究所研发的还有A群脑膜炎球菌多糖疫苗、吸附破伤风疫苗、23价肺炎球菌多糖疫苗、9价肺炎球菌结合疫苗,除了后者还在研究阶段,前三者已于2004至2006年间获得药品批准文号。
较为巧合的是,2004年4月沃森生物开始研发23价肺炎球菌多糖疫苗、9价肺炎球菌多糖结合疫苗,并于今年4月申请临床批件;吸附破伤风疫苗于2004年5月开始研发,于2006年3月申请临床批件。
沃森生物2005年7月开始研发的重组(汉逊酵母)乙肝疫苗,李云春等5位公司高管的另一个老东家——大连汉信生物制药有限公司则已于2004年3月8日获得了药品批准文号。
就此,昆明生物所内部人士表示:“沃森生物是私人企业,跟国企不一样,而且沃森生物的老总们是生物所出去的,他们拿去用不是很现成吗?”
对于相关疑问,李云春向本报表示,公司主要是开展升级换代、进口替代的产品;公司团队的一些基础知识、基本的经验技能,肯定跟在学校、研究所甚至跟国外的学习有关,但公司研发的产品能获得863计划资助、专利申请、上市都是经过严格审核的。
李云春称:“沃森生物一开始就是瞄着国际最领先的来做的,关于知识产权是否侵权的问题,相信国内每个生物所都不是傻子,要么就是本来没有共享,要么我们就是最先进的。”
一位疫苗界权威专家指出,目前不单昆明生物所存在技术流失问题,整个疫苗行业也都存在这个问题,民营技术的中坚力量还是七大生物所。现在民营疫苗企业大多走的是仿药战略,把人才挖过去后,带过来的技术稍加改变,比如改变培养方式、纯化方式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技术,也能申请新专利。但技术还是那个技术,只是稍有改进,严格地说肯定会涉及到侵犯知识产权的问题,但这在民营疫苗企业中已经是潜规则。
“借力”
除了人才、技术外,沃森生物在资本、资源等方面也是频频借力。
沃森生物于2001年1月创立。2002年6月,经过一系列的股权转让,当时尚未退市的云大科技现身沃森生物,并在2004年4月直接控股其45%的股权。蹊跷的是,两个月之后,云大科技突然宣布退出疫苗产业,将上述股权实际转让给李云春、陈尔佳、刘红岩,并由伯沃特生物代为持有。
值得一提的是,从2002年8月至2008年,沃森生物团队李云春、陈尔佳、刘红岩同时陆续任职并执掌云大科技子公司大连汉信生物。
李云春向本报表示,云大科技是因沃森生物团队才介入到疫苗产业,当时他们请我们帮忙管理大连汉信。云大科技在沃森生物的发展当中等于是扮演了一个投资人的角色,而不是倒过来,沃森团队先到云大科技。
但几乎是同一核心管理团队之下,沃森生物业绩步步上升并直至上市,同为疫苗企业的大连汉信净利润却从2002年的4024万元下滑到2005年、2006年分别亏损5977万元、3196万元。
云大科技在连续亏损后于2007年正式退市。
除了云大科技之外,历次伴随沃森生物发展的昆明生物所也成为其重要的借力点。
2004年4月,昆明生物所以技术出资700万元与云大科技等公司、自然人成立的昆明上成,注册资本2000万元,共同探索疫苗产业化新途径的业务平台,疫苗技术及生产管理主要来自昆明生物所,资金由云大科技提供。
2008年2月昆明生物所全面收回昆明上成股权。据悉,当时刚刚上任的李琦涵等昆明生物所新任领导层,也是现实面对历史形成的问题,力主疫苗技术不能丢。
但昆明生物所也付出了巨大代价。经杨净思、昆明生物所党委办公室等人士证实,一是签署协议以成本价提供给沃森生物600万支甲肝疫苗予以销售;二是2007年都已投入试生产的128亩玉溪疫苗生产基地转让给沃森生物。
对于上述疫苗合同未披露的原因,徐可仁表示,600万支的框架性销售合同并不属于重大合同,尤其是已经履行完毕的合同,而且沃森上成已经从2009年6月剥离。
沃森生物招股说明书显示,其曾经的子公司沃森上成2007年从昆明生物所甲肝疫苗采购单价为22.68元,后两年分别降至11.52元、8.56元。同时,在剩余85万支甲肝疫苗下,剔除所有采购成本,最近三年沃森上成从昆明生物所采购的甲肝疫苗部分净利润已累计逾1亿元。
- 应谨防国有技术私有化 2010-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