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办人卷款7000万蒸发北京“回迁房”骗局回放

经济观察报记者陈文雅 “对我们这群人最大的打击莫过于2008年12月21日，我想有个家的梦想就这么破灭了，无声无息……”2009年1月14日，一位被卷走50余万元房款的受害者感慨。

为了以相较商品房便宜的价格购买广渠门外南街危改回迁房，来自北京朝阳区、宣武区等各区县的至少150余户居民买来了一个7000多万元人民币的巨大教训。

从2005年起，陆续有来自北京各城区的教师、政府公务员、企事业单位员工，经中介或亲朋好友介绍，认识了北京一家叫做嘉晖的拆迁服务公司的女老板——董静。董静告诉这些人，她所在的公司在负责广渠门外南街危改项目的拆迁工作，而该危改项目的回迁楼尚有部分富余房源，是拆迁户放弃回迁留下来的，持有北京市城八区户籍的居民可以低于商品房价的价格购买这些回迁房，但必须全款现金支付。董静以自己曾在拆迁办工作的照片赢得一个又一个购房者的信任。

7000万元购房款突然蒸发

广渠门外南街危改回迁房为冠城大通旗下北京鑫阳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建设项目。该房地产公司还在同一地块建设了高档商品房项目 “冠城·名敦道”。2007年－2008年，董静给这些购房者开出的回迁房销售价格约为7000-8000元／平方米，总价在40万－80万元不等。相比而言，同地段的冠城·名敦道曾经卖出过2.2万元／平方米的价格。于是，前前后后通过几个中间人，150余户居民先后在前门拆迁办公室、朝阳区优士阁2105房等处一次性全额现金付款，并与董静签订委托购房协议书。

协议中，董静承诺一个月后与北京鑫阳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签订购房合同。其后，董静多次推迟签订购房合同，直至2008年12月21日上午约了五个人9时开始同北京鑫阳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签订购房合同。到了约定时间，五人悉数到齐，但此时拨打董静电话无法接通。此后，董静便彻底销声匿迹。

有未经证实的消息称，2008年6月，董静开始出售其位于亚运村的住宅名人公寓，11月16日其曾在泰国出境期间套现。

12月23日，该危改项目部分单元开始给回迁户发放钥匙。但是，全款购买了回迁富余房源的这批居民均没有拿到钥匙。同一天，接到受害者报案的警方开始发布全国通缉令。

“我是通过中介公司认识董静的。中介那边给董静交了钱买了这个回迁房的，有40来户，我一开始以为上当的也就是这40来户。后来一报案，发现光宣武区就有三四十户，涉及金额1700多万元，不久又发现朝阳还有百来户。这时我们心都凉了，知道这回是闹出大事了。”

“这个案件涉及人数之多，受骗金额之大，在北京市应该是少见的。”一位律师表示，据不完全统计，通过两家中介公司购房的有约100人，通过东华门街道办事处购房的有约40人，加上其他一些尚不知情的受害者，加起来至少有150人，每人被卷走的购房款在40万－80万元，保守估计总金额至少在7000万元。

临近新年东窗事发，一些受害者因此倾家荡产，年关难过。“六七十万啊，都是我们老两口辛苦了一辈子赚来的血汗钱，就这么没了！我老伴一听说董静跑了，急坏了，这几天血压突然增高，住进医院去了。”一名受害者表示，自己这几天也经常陷于焦虑之中，晚上要服安眠药才能睡着。

据了解，此前受害者曾经到崇文区政府反映情况，但部分受害者情绪激动，拦了区政府院内停的一辆军车，此后该受害者由于“妨碍公务”行为，被拘留5天。

而把受害者组织起来解决问题的赵老师表示：“我们要相信政府、相信国家、相信领导，这些事情的发生只能是个别人的行为，希望大家冷静。”

鑫阳房地产称与己无关

一个30多岁的普通女子，何以能够网罗这么多人的信任？

在事件发生后，网上纷纷流传，此事与危改回迁小区的开发商——北京鑫阳房地产开发公司有关。为此提供佐证的是董静此前提供给受害人的一纸落款鑫阳公司的“通知”，内容是要求购房人于某年某月某日带齐材料 “由专人带领来我处办理手续”。此外，一名受害者曾经声称，某次其致电开发商询问是否确有回迁房置换一事，但未得到确切答复。挂完电话没多久，董静就给他打电话问他：“你给开发商打什么电话呀？开发商不可能承认的。什么事你找我就可以了。”

对此，鑫阳公司于1月4日在几家媒体发表书面的正式声明，表示该事与鑫阳公司无任何关系。1月14日，记者在采访鑫阳公司的过程中，就这点再次得到了开发商的确认。该公司一位宋姓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我们已经在公司内部开展过调查，确认董静与我们公司和公司内部员工不存在任何关系，公司也没有任何一位员工在董静带领下出国旅游。”

他表示，广渠门外南街危改项目上与鑫阳合作的4家拆迁公司中，并没有董静作为法定代表人的嘉晖公司。就网上传言所称“先锋公司将活转包给了董静”，该人士则称，“他们有没有再转包出去我们就不清楚了。”此外，他还表示，盖有鑫阳公司公章的文件也是伪造的，该公司从未出具过这一文件。

“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应该不全是诈骗，至少一开始应该不是。”赵老师表示，由于在普通的诈骗案中，通常会出现一房多卖的情节，为了调查真相，他和几名组织者一起，统计了其中108名受害者的回迁房号。最终发现，这108户提交房号的受害者，无一户房号是完全重合的。

“董静人是真的，公司是真的，交钱是真的，拆迁地点是真的，广渠门项目是真的，回迁置换也是真的。两年的时间当中开发商接到很多来人来电询问此事，也没有报警。我认为董静一开始不是为了骗钱，而是想通过回迁置换来赚钱。”赵老师对记者描述了自己购买回迁置换房的过程。

期间，赵老师也犹豫过，并怀疑过此事的可信度。但一方面，他买不起城区的商品房，又觉得郊区的太远，而价格合适的经济适用房则一直没有提供房源，他把希望主要寄托在了该回迁房小区上；另一方面，董静通过种种方式取得了他的信任，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董静以照片等物证明她确实在拆迁办工作过，并多次宣称自己已经打通了开发商、拆迁办等处关节，经常带他们出国旅游，因此找他们办事肯定没问题。

一个充满悬疑的骗局

“我们从崇文区政府对危改工作的文件中就可以查到，广渠门外南街危改小区涉及居民约2200户。从我们统计的楼体层数、户型、结构等来计算，开发商规划的回迁房建设套数也在2200套左右。但实际上，这个回迁房的回迁规模在1900多户。有200多户的差额到哪儿去了呢？这就是我们所买的置换回迁房。”赵老师表示，董静一再告诫他们，不要问开发商情况，也不要上建委查房号，“你们上建委查，那房号肯定不是你们本人的，得要交完钥匙后去做一个户名变更手续，这房子才真正成你们的。”这个解释把购房者说得“心服口服”。

关于回迁房的建设套数及实际回迁套数，鑫阳公司的工作人员表示不清楚，且不便提供。

赵老师们一直不明白的是，如果董静是个骗子，何以不在第一年骗到两三千万后卷款逃跑，而非要等到三年以后？更何况在这三年中，董静不止对一个购房者主动地提出，购买该小区只能办理经济适用房产权，而且不能转让，如果是做投资并不划算，并劝那些买房投资的购房者退款。为此，已交款但后来又退回的资金大约有两三千万元。

中介经理冯先生对记者表示，自己也购买了该回迁项目的置换回迁房，如今他和他所在的公司也深陷其中。

当记者问及冯先生在业内工作多年，为何此番也受骗上当时，他表示：“回迁房置换本来是件比较正常的事，我们2005年以前也做过这样的生意，都做成功了，没想到这次会栽。”

在2005年之前，回迁房置换是可以公开做的，因此有不少房虫和中介都在做这笔生意。但此后，北京市又出了新的政策，回迁房不允许再公开置换给居住在非拆迁区的居民。

就此，北京市建委工作人员称，回迁户的资料在建委都有备案，非拆迁区域居住人口购买的回迁房是无法办理房屋产权证的。

但在北京商品房价一路高涨的形势下，仍有不少人愿意冒着风险去购买没有法律保障的回迁房。

到目前为止，这些受害人所得到的，只是一个未解的谜和无法治愈的心理创伤。

“不要指责买房人傻，这两年面对高额的房价老百姓怎么办，我买房是给年老的父母，就是因为离崇文门的大医院近，我母亲晕车很严重，当儿子的换了第2辆车，她老人家还没怎么坐过。那个年纪和我父亲一样的老大爷说他每天都要去医院，每天都是靠安眠药才能入睡，我真的很心痛！”一位受害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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