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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08-04-12
作者:薛巍

布克哈特悲观主义的历史观

经济观察报 记者 薛巍 《世界历史沉思录》是瑞士历史学家布克哈特开设的《历史学习导论》一课的讲稿,该课程的目的是让学生对世界历史的概貌有所了解。据说当年二十来岁的尼采听了这门课之后,非常尊敬地说布克哈特是“有智慧的学者”,称他为“我们最伟大的导师”,尼采1874年撰写的《历史的用途与滥用》是他听了布克哈特的课之后,受到启发并进行思辨之后的结晶。

说到“沉思录”,我们想到的是一些哲理性的片段。书中确实有这类内容:“声誉这个东西说起来奇怪,见到沽名钓誉的人时,它就跑开,而见到视它如浮云的人,它又紧追不放。”“人们永远无法做到在危机爆发之际正确地估计它的影响和传播的能量,因为在这方面起决定作用的不是革命发起者们起草的纲领,而是可供点燃的火药究竟有多少。”但如译者所说,布克哈特以言语简洁、语气含蓄、语意深邃著称,书中有很多提纲挈领式的短小句子,所以他的一些说法会令我们感到疑惑:比如他一方面希望人们多出去走走,又说“人们大量地阅读、不断地发牢骚、频繁地旅行,这一切使得人们的感觉变得迟钝”。他说音乐 “有时比任何其他艺术都更接近人类生活,而且能够解释隐藏在人的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但又说“在雅典,未曾有过迷醉于音乐的情况。实际上,我们过度使用音乐是为了掩盖一些貌合神离的事实”。

但布克哈特这本书的主题并非零星的沉思,而是对世界历史的系统性的解读,考察国家、宗教和文化相互之间的制约关系。他的观点是,文化、人性并非在历史中永远不断进步,相反,他看到了很多今不如昔的地方。“现代的许多首都远远比不上雅典当时活跃的精神交流。现在的艺术家一般都是成名以后来到首都,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来到首都以后便无所事事,至少无法再创造出杰作。在现今的大都市里,艺术家汇集,而且政府在艺术和科学方面都有巨大的投入,但是这一切只能促进某些艺术领域的发展,对人类精神的整体发展意义不大,因为人类精神的发展需要的是自由。人们现在到处讲求原创,简直成了一种瘟疫,原创应当像疲惫的人需要刺激一样发自内心。一个人必须具备原创性,但是它却不是通过刻意追求而能够获得的。”

“虽然我们愿意待在一个地方孜孜不倦地学习,但是我们必须要有走到外面去的愿望。现在的人倾向于滞留在首都,把生活在外省当作一种耻辱。在首都以外的地方,艺术的土壤已经贫瘠到了极点。能够走掉的人都走了,那些不得已留下来的情绪恶劣。今天的大城市里所谓的各种受教育的机会只能通过揠苗助长的方式培养一些平庸之辈,这些人通过等待或者通过他们优越的社会地位获取既有的位置。相反,在雅典和中世纪的佛罗伦萨,不同凡响的人激发别人发挥最大限度的能量。换句话说,不是才能受到了唤醒,而是一个天才激励另一个天才。”

布克哈特一生没有结婚(大概是因为他觉得结婚这种人生状态的变化如同社会危机一样,带来的兴奋并不持久,“婚礼一旦结束,随之而来的便是讨厌的工作日”),他至死没有长时间离开巴塞尔这个偏远的小城,这有点儿像那位远离尘世专业从事学问的康德。但跟康德不同的是,布克哈特天生具有艺术细胞,喜欢画画和写诗。他由此认识到,人们对美的追求是一种强大的动力,最终能让人们确证其精神的价值和自由的必要性。但他开始担心人类的两种基本价值、美和自由,在大众民主、平等主义和追求经济利益的条件下还能否得到保存。

对经济利益的追逐对艺术创作是不利的。在目前片面注重经济利益的知识产权法的影响下,人们不愿相互交流。所谓最有头脑的人都选择了去做生意,连当官都不被看好。“在这种情况下,追求艺术和科学的人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不然的话,艺术和科学就会沦为大城市赢利大机器的一个分支,不得不依赖于广告和轰动效应。在这个新闻和报纸遍布大街小巷,交通四通八达,世界性的展览层出不穷的年代,献身艺术和科学的人要忘我地劳作且清心寡欲,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自己的追求方面保持独立。难道我们这里也应当像美国那样一切成为纯粹的生意吗?”

一流大师的一个特点是,他们不是大量和快速地制造平庸的作品,而是创造大量题材无比广泛的杰作。拉斐尔、莫扎特和席勒都在糟糕的健康状况下很早就创作了许多不同凡响的作品。所有的一流大师们的成就都是在不间断地接受新的、巨大的挑战的过程中获得的,而且这些挑战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米开朗琪罗六十岁的时候已经举世闻名,正是在这个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并且试图掌握它,结果他创作出了有关末日审判的杰作。“如果一个曾经做出重要贡献的艺术家后来成为快枪手,甚至是为了获取暴利,那么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伟人。”

尼采是一位乐观主义者,布克哈特则是悲观主义者。“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卑鄙是永恒的”、“假如善良的人不断地得到奖励,邪恶的人不断地遭到惩罚,邪恶的人就会假装善良……其实,这个世界上虚假的东西太多太多。”这有点像老子的思想:物极必反,一种文明发展得过于成熟的时候,就会衰朽。布克哈特认为,对于过于成熟的文明,来一场危机是有益的。“长久的和平不仅使我们的神经麻木,而且还促成了一大批可怜的、胆小如鼠的、不自食其力的人。这些人使得空气浑浊,最终使整个民族的血液变得不再纯洁和高贵。”正义的战争和光荣的战争是民族危机最明显的表现形式,它同时也代表了向更高阶段发展的契机。战争是一种神圣的东西,它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一则法律,它蕴含在自然界里;战士充满了破坏的热情;战争像一场暴风雨一样清洁空气,它使人们的神经更加坚强,它振作人们的情绪,然后确立英雄的品德。战争使人间真正的力量重新得到尊重,它至少能够让那些不自食其力的人缄口不言。当一个有发展文化能力的年轻民族侵略一个比较古老且拥有高度文化的民族的时候,这是一种更新。历史上有健康的野蛮,因为这种野蛮里包含能够变善和创新的特性。

不过,现今的战争不具备一个真正的危机应该具备的意义和影响,“民众的生活同战前一样按部就班,连那些可怜的不自食其力的人也得以苟延残喘,这种战争只会造成巨大的财政赤字,换句话说,它把一场战争所能导致的最大的危机留给了未来。持续时间的短暂也使得这类战争失去了真正的战争所拥有的价值,人们还没来得及从完全的绝望中培养出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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