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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02
焦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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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受伤的分裂国度

“我们今天所遇到的是一种正在转型中的恐怖主义,这种意识形态是跨越国界的,从印度到巴基斯坦到孟加拉国,恐怖分子们现在已经学会了在迪拜讨论行动逻辑,或者在加德满都商量战略。至于培训,则不仅可以在缺乏政府管辖的巴基斯坦部落中进行,也可以在孟加拉国,而那里也正面临着极端伊斯兰主义者的威胁。武器可以在一条复杂的横跨斯里兰卡、印度甚至是尼泊尔的分散式的运输网络上进行传送,简便易得。” 

经济观察网 记者 焦建 悲伤之城孟买看起来已经准备开始回到它正常的轨道之中。 

上周五孟买证券交易所就重新开始了交易,而巴基斯坦的外交部长也并没有取消他的访印行程。但到目前为止,三天的袭击已经又让印巴之间反应过度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这是一个悲剧事件,我们也感到难过,因为巴基斯坦也可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67岁的巴基斯坦退休公务员Abdur Rashid说。 

绝大多数的巴基斯坦人在听到孟买袭击事件时感到的情绪是——悲痛,这如同膝跳反射似的第一反映源自巴基斯坦也曾经发生过的悲剧。但随着焦点转移到印度人开始指责巴基斯坦,这种情绪发生了迅速的改变。 

“但同样不幸的是,就在所有的问题都没有弄清楚之前,印度政府已经在说着巴基斯坦牵涉在内的论调。这听上去就如同整个事件都是集中于要惩罚巴基斯坦人似的。” Rashid说。 

假如处理不好,恐怖事件很可能会再次终结印巴之间的回暖局势。 

印巴之间:脆弱的平衡

11月30日,印度媒体开始报道说,一个被活捉的袭击者,穿着T恤的21岁青年阿扎姆?阿米尔?卡塞卜是巴基斯坦人,而他和他的同伙们也是在巴基斯坦接受已经被驱逐的军事团伙“虔诚军”接受训练的。 

《印度时报》已经在社论中明确指出了这样的说法:“所有通向孟买恐怖袭击的道路都指向巴基斯坦,因为唯一被捕获的恐怖分子就是巴基斯坦人。而即使是最终证实巴基斯坦政府没有牵扯进这次的袭击中来,证据也指向巴基斯坦这个国家的土壤更加适合培育出针对印度的袭击。伊斯兰堡不可能逃出这项事实的指控。” 

“单单这些简单的证据不足以拿来指控巴基斯坦,”巴基斯坦英文政治周刊《周五时报》编辑Najam Sethi则说。“在压力之下得出的供述都不可能当做是百分之百的事实,而你可以想象得出这样的供述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得出的。” 

“我们今天所遇到的是一种正在转型中的恐怖主义,”他说,“这种意识形态是跨越国界的,从印度到巴基斯坦到孟加拉国,恐怖分子们现在已经学会了在迪拜讨论行动逻辑,或者在加德满都商量战略。至于培训,则不仅可以在缺乏政府管辖的巴基斯坦部落中进行,也可以在孟加拉国,而那里也正面临着极端伊斯兰主义者的威胁。武器可以在一条复杂的横跨斯里兰卡、印度甚至是尼泊尔的分散式的运输网络上进行传送,简便易得。” 

“而孟买袭击所使用的武器或者战略能够特别指向任何一个国家,“这种类型的攻击根本不需要训练营,它既没有重武器也不需要游击队战术。恐怖分子们所需要的培训可以在一间单独的屋子里面完成。”巴方有评论说。 

在巴基斯坦分析人士中看来,印度对巴方的指控更多的是来自政治的压力而不是真实的证据。因为印度很快就要举行选举,执政党需要为袭击事件找到元凶。而反对党印度国大党则表示目前的政府在这方面的准备极其匮乏,“选举将近,所以现在找到元凶的压力会越来越大,政府可以以此摆脱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而巴基斯坦正是一个最趁手可用的替罪羊。” 

而12月1日《印度时报》的社论又称:“印度的安全不仅仅由整个克什米尔地区牵动着。现在局势已经非常明显,印巴的边境之争仅仅是问题的一部分。真正的问题来自巴基斯坦、阿富汗和孟加拉国。在这些国家的极端分子反对自由、民主等等这些价值——而他们希望能够按照自己的极端宗教价值来重新组织世界。 

《经济学人》则称,“假如巴基斯坦官方真的最后被证实与此次袭击事件有牵连的话,那应该也只能说明 Zardari对政府的控制仍然没有真正到位。” 

巴基斯坦也可能会进行反击,虽然局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更进一步恶化的迹象。因为新当选的总统扎达理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一直在可能威胁到自身地位的前提下致力于将两国关系正常化,他一反寻常的对印度方面进行示好。他将克什米尔地区的武装分子定义为“恐怖主义者”,他还表示巴基斯坦将绝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目前也许是印巴关系61年来最好的年岁了。 

而印度对巴基斯坦的指控可能很难再找出一个更加糟糕的时机了:巴基斯坦边境上的塔利班武装分子叛乱正处于鼎盛状态,而它还正处于经济崩溃的边缘——巴基斯坦刚刚接受了来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贷款——而这贷款附带着相当多的限制政府支出的苛刻条件;巴美关系也正处于一种紧张的微妙之中,前者对后者的入侵的猜疑正在变得越来越多。 

这一切都可能会动摇到总统Zardari的统治。 

支持Zardari将有益于印度自身的利益,印度分析人士Raman称,“削弱Zardari将加强巴基斯坦军队的势力,而后者对印度方面更加缺乏认同,” 他说。 

“假如任何事情发生,假如印度派兵到边境或者是一种威胁的举动,这都将动摇到Zardari的政府稳定性,进而使一切事情都出轨。”巴方分析人士Sethi说。 

而印度总理辛格已经表示,假如有充足的证据表明巴方的确参与了孟买袭击事件他将派遣印度军队到印巴边境,假如事实真按照这样的逻辑发生,巴基斯坦方面也将调遣自己的军队。 

而这些军队原先是驻扎在巴基斯坦与阿富汗边境的反恐军队,他们要对付的是本拉登及塔利班的武装恐怖分子。 

“这将使局势落入恐怖分子的圈套之中,” Sethi说,“假如印巴之间真的发生战争,接着原本已经形成的聚焦与反恐的形势将被很快破坏,而这些武装分子的计谋将得逞。这会是一场悲剧。” 

23岁的巴基斯坦学生Asim Javeid也同意这样的说法。“孟买袭击事件说明恐怖主义对于印巴来讲都是一种威胁。除非这两个国家携起手来共同应对恐怖主义,否则我们不可能在这场战争中赢得胜利。” 

分裂之国 

虽然现在人们的普遍印象中——在过去的二十多年时间里印控克什米尔地区这个印度唯一穆斯林占据人口多数的邦已经逐渐的结束了叛乱状态,但事实是——溃烂的伤口并没有真正的愈合。 

去年这一地区所有的争端中一共造成了高达800人的死亡。今年在镇压反抗印度统治的示威中已经造成了超过30名非武装示威者的死亡。随着印度选举的临近,克什米尔地区的分裂主义分子们想进行破坏的势力又在不断的增强。 

而近些年来,全球媒体以一种并不少于谈论中国的频率来同样讲述着印度经济的跨越式发展——它快速增长的忠实信奉消费主义的中产阶级,这使得全球的奢侈品制造商们一起把它当做是能够保持自身高速增长的最后一块梦想的阵地。 

但孟买的恐怖袭击意味着——印度今后想要继续维持这样的增长将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而假如它不让这样的增长扩及到整个社会,更重要的是扩及到现在正处于中下阶层的穆斯林的话,问题将更加严重。 

在印度的很多地方,作为少数派的穆斯林人总是在经济上处于劣势地位。根据印度政府2006年公布的一项数据显示,在全印度境内,穆斯林人与印度教徒相比无论是在教育、寻找工作还是收入上都处于低一阶层的地位。 

按照西方的观点,印度是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国家,也是最大的正在发展中的新兴经济体之一。因为印度特殊的社会及政治结构——人口中占据少数民族的穆斯林人数也有大约一亿五千万人,印度因此包容了伊斯兰和西方两大文化圈。实际的情况是,印度的穆斯林们经常是被忽视的一群人,他们在经济上的被剥夺状态日益加剧。他们一直被排除在整个印度经济告诉增长的叙事之外。 

印度独特的城市及乡村结构使其的各种政策制定变得无比复杂乃至不可能。但假如印度希望能够保持一种稳定的安全结构的话,它就必须让穆斯林也能够支持这样的目标。 

不仅如此,穆斯林还经常被人在公共场合随意屠杀。2002年发生在Gujarat邦的大屠杀中一共早车工了超过2000名穆斯林的死亡,而至今为止,相关的作恶者依旧没有得到真正的惩罚。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穆斯林还经常被指控说应该为印度教积极分子的死亡负责。而这也造成了目前印度所面临的最大的威胁:在公众之间日益加剧的紧张状态及日益增加的暴力行为。 

而将于明年五月进行的普选将无疑加剧使危机恶化。印度两大政党之一,目前正在野的印度国大党一直宣扬的是印度人的权力。而指责目前国家对恐怖主义“过分温和”是其惯用的竞选策略。 

跟911一样,袭击发生之后,黑暗的阴谋论又开始有了市场。近一步的调查仍在进行当中,但任何人都能够轻易的想象得出——甚至在街道上,穆斯林和印度教徒们通常都是分开居住的——这样的情形有多么危险。 

而这也经常是恐怖分子们的袭击目标:给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人口之间的分歧再增加一些新的不稳定因素,而这将毫无疑问的影响到刚刚处于解冻初期的印巴关系。 

《时代》周刊评论说,“假如说这次悲剧有任何的收获的话,那就是人们也许会重新认识那些可能会导致恐怖主义的种种现象,而这也是我们时代最为紧迫需要解决的问题。我们需要重新认识贫困,基础教育的缺乏,健康保障及公民权力。不管这次的攻击是来自本土还是自巴基斯坦或者中东的其他希望破坏这个国家的仇敌,现实是一样的——它们的出发点都是来自这片南亚次大陆的分裂的现实情景。而今天印度选择处理局势的手段将影响到为了的局势。假如故事变成了“我们对他们”——印度的少数派穆斯林和巴基斯坦又被当做是“非我族类”的话,结果很可能是引起一场又一场的血光之灾。 

印度式民主的失败?

一向以民主制度为傲的印度,恰恰由于其民主政治固有的国内政治纷争,导致了各党派、中央和地方在反恐问题上意见不一,反恐政策缺乏有效性和延续性。 

有分析人士称,“事实上,恐怖袭击不仅仅代表了警察工作的失败。恐怖袭击也代表政府治理的失败,是行政无能和政治渎职罪恶所招至的恶果。” 

印度长期面临严重的恐怖主义威胁,但印度受制于其党派政治特征,是否通过反恐怖法、是否建立反恐怖力量,不仅成为不同党派间的斗争议题,成为拉选票的手段,更经常成为联邦政府与地方政府博弈的目标。

不同党派各唱各调,联邦与地方有不同的政策,有些邦甚至将主要精力放在防止联邦政府的“干涉”上。这使得印度的反恐怖政策,既软弱无力,又没有一致性和延续性,导致印度成为恐怖活动的温床,死难不断。

“在过去,印度是一个坚韧的国家。没有人应该对此产生错觉。印度已经击退了克什米尔的穆斯林恐怖分子、旁遮普的锡克教恐怖分子、那加兰邦的基督教恐怖分子,以及阿萨姆邦和全国各地的印度教恐怖分子。印度知道,不能因为少数人的罪行而谴责其所存在于的整个群体。” 曾任印度国会议员及已故的拉吉夫?甘地总理的顾问阿克巴说。 

“但是在无效的治理下,尤其是在过去的三年间,印度处在沦为软弱无力的国家的危险之中。印度不仅没有成为世界反恐战争的国际领导者,反而渐渐变成一个无能为力的受害者。事实上,印度每年死于恐怖袭击的人数仅次于伊拉克。”克巴继续分析说。 

“三年前,印度总理辛格在新德里相当得意地告诉布什总统,印度的穆斯林没有卷入任何恐怖主义行动。这种说法暗示着穆斯林已成功地融入印度社会。辛格这番话的含义是穆斯林也从民主的优点中受益——布什也愉快地重复了这个论断。但是,辛格的论调骗不过恐怖分子,恐怖分子中的一些人可能将他的自鸣得意解读为是要他们采取行动的挑衅。” 

“我既是印度人也是穆斯林,并对此感到很自豪。和任何印度人一样,今天我却很愤怒、失望而且沮丧。我对孟买的陷于兵燹之中感到愤怒。我对政府在孟买和德里的治理无能,以及对我的同胞的痛苦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感到失望。我对恐怖袭击对‘印度’这一理念造成的破坏感到沮丧。”  

《卫报》在社论《未曾遗忘的梦想》中这样写道:“印度不仅仅是西方政治的附属品。当这个国家在1947年赢得独立的时候,它拥有着一些巨大而高贵的理念。世界之所以要关心发生在这个国家的不幸遭遇,也是因为这些价值的缘故。” 

而这也正是西方的知识分子们希望能够理解的现实。与孟加拉国有着深刻联系的EP Thompson曾经评论说,印度是“面向未来世界的最重要的国家。”而生物学家JBS Haldane在评论当年尼赫鲁的政策的说法则是“一种可能的更好的组织这个世界方式。它当然可能破产,但它的确是一项伟大的试验。”的确,假如还有一种类似美国梦的东西的话,那么不提到印度的实践的确说不过去——这是一种英雄式的尝试在一个人口数以亿计的贫困国家中去实现民主、普世主义和宽容。 

“印度在最近的几十年中显然已经失掉了它对上述价值追求的野心。它在克什米尔地区的政策充满错误,没能够给为数众多的印度人提供真正的发展机遇,而它最近开始的经济政策也并不是没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但印度仍然是一个奇迹,一个民主的奇迹。这个国家依旧保持着原始的政治稳定性。 ”卫报称。 

这一次,为了维护印度式民主的梦想,印度的决策者们的确需要去重新寻找一种保持和平和稳定的新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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