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龙/文  （经济观察报记者 2000年参加高考，考试地山东泰安，当年高考作文题目《答案是丰富多彩的》） 瘦长瘦长的那些手指，微微抖着，握住酒杯，晃晃地端起来，送到丽丽面前：“来，丽丽，李哥敬你一杯。” 

几个人都痴痴地笑。邻座也痴痴地笑。

“李老师，”丽丽眯眼乐着，小心地用纸巾揩净面前桌上的酒滴，“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先干为敬”，说罢，一仰头，杯中的酒已见了底。邻座的人大声叫着好，别的包间内，也有类似的喧哗声传来，空气中荡漾着快乐的气氛，“都是作家，嘿”，丽丽心里想着，“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多作家呢，200多号人，可真是壮观。”

丽丽是典型的山城的美女，皮肤细嫩，身材婀娜，这次被领导特地从别的部门抽调来，接待作协的作家们，领导还特地嘱咐说，这次作协来山城开会，很重要，一定要招待好，让作家们心情愉快，才有创作灵感，这是政治任务。

想到这里，丽丽又端起酒杯，“李老师，李哥，问你一件私事，不方便说就当没问。” 

嗯？……夹烟的左手在空中一顿，扭扭身，少有地正视着丽丽，只一瞬，眼光又浮游到不相干的地方。“问吧。嘿嘿。” 

“最近在创作什么大作啊，能不能透露一下呢，我们山城的女孩子，会不会给你的作品里，增加一点灵感啊，嘻嘻，那么一丁点儿也行”，丽丽问完了，便举杯喝酒，一大口，凉凉地从舌头到舌根、再经十二重楼，消失于暖暖的身体里。

吸一口烟，忽然被呛住了，“叵”地吐出，烟头险些烧到胡茬子，烟灰撒落在胸前和裤子上。这一瞬间，李老师脑子里激灵一下，想起很多东西，“这次作协主席团来山城开会，招待的很不错，真是不错，吃住都在最好的酒店，地方上还送了那么些特产，永川豆豉、涪陵榨菜、江津米花糖，现在丽丽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还有别的招待吗？或者是无意之言？”

终于缓过气来，毕竟是老江湖，怎么能怯阵？李老师再吸一口烟，向后头一仰，很风度地吐烟，“还用问嘛，山城的女孩儿美，风光景色也美，这些都是辩证统一的嘛，如果不是在书记的带领下，唱红打黑，扬清激浊，山城的景致怎么能那么美，人们的心情怎么能那么快乐呢?”

说完，李老师油然生出对自己的敬佩，这回答多好。 

大家又痴痴地笑。 

忽然有人敲门，进来，很恭敬的给在座的各位作家分发明日的日程安排，人手一份，来人说，“各位老师，明天上午安排的是书记的座谈，书记对各位老师来山城，表示热烈的欢迎，还希望老师们多多创作，多创作跟山城有关的大作，书记的意思是，以唱红打黑为主题，争取年内创作百个故事、百首诗、一台戏，好好的宣传山城！”

猛然，都安静下来，连李老师也坐直了身体，感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风向变幻，这个主题可不容易写啊，口里说说也就罢了，可署着自己名字的东西，总不好以后被人捻出来指着骂吧”，李老师用手指用力揉着太阳穴，心里想，“这还真是个难题，怎么办？”

这一瞬间，李老师看见邻座的作家们，都是一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