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钢搬迁，还留下些什么？

2009-10-18

孔德洁

经济观察报孔德洁/文 首钢的一转身，背后是奥运年的274个蓝天。

在首钢厂东门下车步行前往首钢第二炼钢厂，高炉、烟囱、厂房、吊塔，我一次次被震撼。通往车间载货的小火车还散发这极强的热量，车间熔炉通红，空气热的有些微微颤动。今天是周六，绿皮的火车头缓缓从首钢厂区穿过，机器还在运转但已不多，工人们穿着蓝色制服，紧张忙碌地工作。

如今的首钢，已经跨越了历史的一步。两年多吹沙填海和开发建设，集当代全球最新技术的现代化新首钢在曹妃甸出生成长。曾经沧海的土地，才是现在首钢主体的所在。而位于石景山区的首钢老厂区，开工生产的炼钢厂已是少数，因为搬迁，在京的八万四千名在职员工富裕出六万多人，奥运已过，员工安置工作依然继续。

只为274个蓝天

274个蓝天，北京和首钢用7年的努力换来了“绿色奥运”的承诺。

“北京市的上空有个黑盖，黑盖的中心就是石景山，到了晚上就往市里移，往下沉。”首钢-石景山-北京的污染链成为了奥运申办必须彻底迈过的坎。

金顶街附近的首钢小区距离首钢厂区不足2公里，这些年周围环境的变化，他们比一般北京市民感受的更真切。“过去，这里的人好多都是鼻窦炎。都是这污染弄的！现在你看，这天蓝多了。”居民的说法印证了北京最近逐年增加的蓝天数量。
数据显示，1998年北京蓝天数不足100天，而随着奥运的临近，蓝天的数量不断增加，2008年全年达到274天。

变化真切地发生了。代价也随之而来。

首钢的渐变

变化的不只是湛蓝的天空。

提起过去的首钢的福利待遇，职工们心中一直有一个人，那就是周冠五。他任首钢董事长的日子，是首钢职工最自豪、待遇最好的时期。

张志国（化名）是一名普通的首钢工人，87年进厂，记者见到他时，他正在和工友聊天等待有人向他租车。谈到周冠五，他停下了正在吸的烟，很认真地对记者讲述当年的情形：“周冠五在任上的时候，领导和工人工资差别很小。那时候工人要是拿1500，那车间主任也就拿2000，差别不大。”如今的生活，张志国显出无奈。“车间主任一月一万多，工人工资却没怎么涨。”

“一定要公平，按劳分配。”这是周冠五对于工资立下的规矩。他规定，机关人员工资不得高于现场技术人员。周冠五退休时工资是1800元，而一个高炉工工资能拿到2200元。

1995年周冠五退休，张志国记得很清楚。“过去那烙饼，不过七层不能上。现在馅饼就两层。饭菜质量也下降好多，还不如街上那大锅饭。周冠五一下，就都完了。”

指着不远处的职工浴室，张志国说：“原来这职工浴室都是员工福利，一下班回来能（洗个澡）。现在这都是什么浴室？都是个人承包的，偷水偷电，里面还有客房，有小姐。”

日子不好过

发展了90年的首钢大的像座城，下岗的压力弥漫在首钢职工中。

大批面临下岗压力的职工年龄段都集中40、50岁左右。在金顶街首钢小区，首钢职工在40-50岁年龄段的人群占社区总人口的20.16%。这批“4050”的人员在就业竞争中有很大压力：年龄不占优势；技术上，工人一般只对本技能熟悉，再就业困难大；长期心理上的优越感也让很多首钢人产生了惯性，下岗后心理落差太大而无法很好再就业。

而还未正式下岗的首钢职工生活也困窘。

就工资来说，飞涨的物价远比工资涨的快，像张志国这样的基层工人，每月基本工资1700元，加上奖金及其他收入也还不足矣生活得体面。每逢周末，张志国便会和工友把车停在小区显眼的路口未知，希望能开出租补贴些家用。

像张志国这样的首钢职工不在少数，在首钢小区里，停满了等待乘客的家用车。
首钢的职工分流工作早在2001年就已经开始。劳动和社会保障部、财政部、北京市政府出台各项政策，为解决首钢外埠企业下岗职工基本生活和再就业问题，但面对如此庞大的职工体系，政策的微风还不足吹动数万职工的衣角。

走得无奈，留得无奈

首钢的大规模搬迁也带动着人员的大批流动。对于去曹妃甸工作，首钢的工人有喜也有忧。

一方面，在强大的分流压力下，能留在首钢继续工作的机会对于工人来说显得格外难得。能够前往新首钢工作的首钢员工多为技术性人才。另一方面，去曹妃甸工作就意味着时常和家人两地分割。首钢对于从北京前往曹妃甸的职工每天发放异地补贴60元，而更多的首钢职工是没有机会去曹妃甸工作的，等待他们的是分流下岗。

“让我去我也不去。去了两地分居，也没机会去。” 张志国说，“现在下的人太多，我们肯定也有那么一天。我们拖着不签字首钢也不能赶我走，我是签了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的。”

现在在首钢的生活让张志国和他的工友们充满尴尬。经济上的压力和长期的惯性让他们走和留都无比艰难。张志国选择尽量留下来，但面对正在变革中的首钢，他对未来也充满怀疑与迷茫。

“西三旗去吗？”“去！你一般去西三旗多少钱？”有生意了，张志国立即打开车门准备开车走。只是，没有打表器的他只能按经验计算价格了。

（作者系2009年经观暑期实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