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0日，拉雷多，雨转晴

想象中的边境小城拉雷多，应该会像麦卡勒斯笔下的美国南部小镇，街道宁静，生活单调，偶尔上演《伤心咖啡馆之歌》那类疯狂且不可思议的爱情悲剧。但出机场第一眼看到的景致，让我觉得《德州电锯杀人狂》的故事应该就发生在这里——清澈的天，开阔的视野，稀少的人烟。

边界小城拉雷多

这是我们此行的最后一站，来到美国与墨西哥接壤的边境线，看华盛顿政客们争论的焦点如何具象为美墨（美国与墨西哥）之间的一条河和一座座边境哨所。隶属于美国国家安全部的这些边境哨所官，像从好莱坞大片里走出来一般，装备精良、派头十足。但他们开口讲话却不像电影里那些大兵般粗口不断，即使算不上谈吐优雅，至少也十分朴实无华，真诚亲切。

在美国的政客和学者眼中，大量涌入美国的移民是政治问题、经济问题、文化问题，该如何看待移民、如果对待移民也是个复杂的整体体系。但在拉雷多这些边境哨所官们的意识里，每天从墨西哥涌入那么多的人大都心思单纯，心怀梦想，只为改变自己的处境而涌向美国。

边境哨所官

“他们只是想要更好的生活而已，每个人都有权追求更好的生活，不能因为他出生在那边（墨西哥）就被剥夺了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力。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自己生活在那边，我们也会想过来河这边（美国）。但是，”哨所的军官Pauza说，“保护美国人民的安全不受威胁，这是政府的最大职责，所以我们不可能接纳所有人来美国。我们的工作其实就是，让不会有任何威胁的人尽可能快的通过边境，把那些坏人（bad guys）挡在边境之外”。——这就是美国边境官简单的移民观和方法论。Pauza津津乐道地讲他的同事们怎么用眼睛、用猎犬同时用高科技手段来辨别坏人，对总统大选中几位候选人对移民问题的主张很少提及。

据说2008年的美国总统大选是近些年来美国人热情最高、参与度最高的一次。但“事虽关己，高高挂起”，心思宁静地专心于自己手里活计的仍大有人在，比如开出租车的黑人移民，比如边境线上的哨兵官。2008年对美国和中国都是非同寻常的年份，这两个大国都将经历历史性事件，并因此而面临特殊时刻与艰巨选择，选择自己在新的世纪、在更远的未来究竟要走什么样的路，成为怎样的国家。只是没有人知道，至少我不明白，究竟是谁或怎样的力量在决定这些选择和方向。——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不可知论？

但我可知可确定的是：这场德州之行十分完美，虽然疲累，但一路新鲜。对记者而言，没有比用自己的笔去描绘自己眼中的世界更满足的事了。

既已心满意足，那就打道回府。

美国得克萨斯州时间3月5日凌晨1点22分，一封名为《难以置信的美妙感觉》（Anincrediblefeeling）的电子邮件到达了希拉里支持者们的邮箱，落款是希拉里·克林顿（HillayClinton）的亲笔署名。

几个小时前，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希拉里大势已去，将在3月4日被奥巴马“点杀”出局，就此灭了成为美国第一位女总统念想的时候，这位前第一夫人却在这个“超级星期二”的深夜惊人地连胜3州，神奇 “复活”，将2008年美国总统大选党内初选的超级悬念继续延续：女人还是黑人？美国人还在犹豫究竟要选择谁来领导和实现他们的美国梦。

女人还是男人？美国人还在犹豫要选择谁来领导和实现他们的美国梦

漫长的一天

3月4日的得州首府奥斯汀在多日阴雨之后突然放晴。阳光耀眼、天空明朗，让那些不怎么热心总统大选的人，也乐于出门去趟投票点。当晚7时，得州、俄亥俄州、罗德岛州、佛蒙特州将同时截止投票并随后公布票选结果。其中人口众多的得州与俄亥俄州分别是第一、第二大的“票仓”。

黄昏时分，分散在奥斯汀各处的投票点大都已经趋于平静。投票点外有人举着希拉里的支持牌，有人摆开桌子铺满奥巴马的竞选广告。两方沉默相对，只在有人开车到达投票点时，他们才朝来者挥挥手中的标语。

得州大学奥斯汀分校一位31岁的博士最终选择了奥巴马。从投票点出来后，他说，最初他是希拉里的支持者，但上周改变了主意，“我认真研究了希拉里和奥巴马的施政理念，我发现他们其实在很多事情上都非常一致，非常接近。但我上周看奥巴马演讲时，突然被奥巴马打动了。奥巴马说得对，希拉里已经是华盛顿那个庞大的政治机器的一部分，华盛顿需要新面孔。”

因此，他说虽然妻子一再要求他投票给希拉里，但他坚持自己最后的选择。

而一位44岁的工程师则刚好相反。他说，他原本和父母一样支持奥巴马，但在最后一秒钟投票给了希拉里，“因为希拉里毕竟更有经验”。他说他的父母十分厌恶战争，痛恨希拉里当初投票支持出兵伊拉克，所以毫不动摇地支持奥巴马。

即便投票给了希拉里，这位工程师却预测说，“看样子今晚奥巴马会赢”。

在夕阳下举着希拉里的支持牌站了很久的一位年长的墨西哥裔妇女说，从她的外婆移民到美国以来，他们就成为一个民主党家庭，“此外，我是女人，我双倍支持希拉里”。

但当记者问起她觉得今晚希拉里会不会赢时，她说，“太难判断了，看起来很多人都喜欢奥巴马，我只能说，我希望希拉里今晚能赢”。

另一位30多岁的小企业主则表示，他对民主党的两位明星候选人都不感兴趣，“我在奥斯汀经营一家自己的小公司，我讨厌大政府，我支持小政府的管理体制，所以，我投给共和党。”

他同时说，“不是我对性别有偏见，我只是个人感觉，我觉得美国人好像还没有准备好支持一位女性当总统。虽然我投票的人当总统的希望不大，但我觉得希拉里希望也不大。”

就是在接连输掉11个州、奥巴马看似势不可挡、连她的铁杆支持者都对胜利没有信心的形势下，希拉里当晚令人意外地旗开得胜，以领先10个百分点的巨大优势先行拿下了第二大“票仓”俄亥俄州，随后一并拿下包括第一大“票仓”得州在内的两个州，在这漫长一日的终点大胜而归。

克林顿一家的来信

“有人已经判我们输了。但今晚我们证明他们错了。”希拉里在获胜当夜发出的这封《难以置信的美妙感觉》的邮件里说，“让我们继续努力，让每个美国人民都看到，谁已经被判输，却没有出局；谁已经被绊倒，却依然挺立；谁一直在努力，而且永不放弃。”

希拉里在“超级星期二”的大获全胜令各方大跌眼镜，CNN在第二天清晨的脱口秀节目中讨论：《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希拉里阵营显然为赢得3月的这个“超级星期二”付出了艰苦的努力。她的无人不知的丈夫和一向低调的女儿，都走向前台为希拉里大声疾呼。

2月24日，选民们第一次收到了一封署名为比尔·克林顿 （BillClin－ton）的电子邮件。这位曾创下辉煌政绩而获得连任，却因性丑闻遭遇尴尬的美国前总统，在这封邮件里说：“……我们能看到，希拉里，这位坚强、满怀同情心、天才般的女人，将成为一位让我们引以为豪的总统……请用你非凡的帮助让她获胜。”

而此前，选民们收到的拉票邮件都是希拉里的竞选经理特里（TerryMcAuliffe）发出的。

3天之后，2月27日，选民们再次收到克林顿家族的来信。他们的女儿切尔西（ChelseaClinton）写信给选民说：“亲爱的朋友，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每一个人面对面交谈，请他们给我妈妈投票，因为我妈妈是一位我们大家真正需要的领袖……”

3月3日晚，“超级星期二”前夜，切尔西更是随母亲同来奥斯汀参加竞选集会，虽然并未对公众演讲，却始终笑容可掬地跟人们握手并道感谢。

而在希拉里那封与支持者们共享美妙时刻的邮件不久，克林顿再次亲自写信致选民：“亲爱的朋友，你感觉到这场竞赛的转折了吗？在希拉里大胜的日子，你看到不同了吗？人群、热情看起来都开始转向希拉里一边……没人认为我们会赢下得州和俄亥俄州，但我们做到了！……创造了不可能的可能”。

克林顿一家齐上阵的努力，成功地为希拉里赢得了多一些时间。但这场竞赛的走向是否如克林顿所说已经在“超级星期二”后从奥巴马转向了希拉里，仍然是个超级悬念。

超级悬念

对希拉里而言，输了得州就输了一切，但赢了得州却不意味着赢得成功。虽然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希拉里目前在总票数上仍然落后奥巴马近100票。两人一个1500余票，一个1400余票，距离稳获提名的2000票都还遥远。

在此情势下，民主党内 “超级代表”（SuperDelegates）的票数，成为决定两人谁将胜出的关键性因素。

根据民主党的特殊规则，这795位党内资深人士的选择，甚至可以推翻民众普选出的结果。截至目前，希拉里在“超级代表”的票数上领先奥巴马39票。另有458位资深人士还未做出选择。

一些一直未做出选择的“超级代表”曾在“超级星期二”前暗示，自己的选择会遵从民众意愿。这意味着，只要奥巴马赢下“超级星期二”，就将获得党内精英的广泛支持，从而彻底锁定胜局。

但希拉里当晚的意外大胜，令“超级代表”们的走向扑朔迷离。布鲁金斯学会一篇文章题为《超级代表，超级摇摆》（SuperDelegates,SuperSway），形容民主党党内精英在希拉里与奥巴马之间的犹豫不决，令两人胜负的悬念更加难以捉摸。

而被希拉里频频挤兑缺乏经验的奥巴马，在“超级星期二”次日反驳希拉里说：“如果年龄大就经验多……那就该麦凯恩当总统”。共和党一方的麦凯恩，是有史以来年龄最大的总统候选人。

这让一些观察家担心，希拉里和奥巴马漫长的内斗或许会导致两败俱伤，渔翁得利：这场女人和黑人之间的精彩较量，最后的结局会不会是 “老人”获胜？

“超级星期二”次日 几位当事人的言论

“作为一个民主党人，赢不了俄亥俄州，你就赢不了大选。我想，昨晚的结果已经证明，俄亥俄州人民希望我成为总统候选人，而这也正是我想做的。”

——希拉里

“没人认为我们会赢下俄亥俄州和得州，——但是，感谢你们！我们做到了。在面对每个挑战时创造不可能的可能，这正是希拉里在当总统后会做的事，所以现在我们要继续努力帮助她获胜！”

——克林顿

“你知道，一开始我们在得州和俄亥俄州落后了20个百分点。后来我们缩小了差距。我们没能将差距缩小到我们期望的那样。但你不能忘了我们在之前曾经连赢11场，那保证了我们目前仍能在一个非常有利的位置继续前进。”

——奥巴马

“我早就说过，今年的大选事关重大，没一件小事。作为总统，我会做出艰难但必要的决定以领导我们的国家面对艰巨的挑战。无论11月时面对的是希拉里还是奥巴马，我们之间必须团结。”

——麦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