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辛:豁出去了拍《武侠》
导语:侠义对陈可辛来说,“这个词和恐龙没什么分别。他们存在,但我没见过。”

经济观察报 王隽/文 以作品来看,陈可辛从来没有豁出去过。

但这“豁出去了”四个字在我们见到他的两天里不停地冒出来。

他在接受专访、群访和发布会上用这些词来形容这次的拍摄过程:嘉年华、返老还童、想到什么来什么、没包袱、玩世不恭、天马行空。

他话赶话地回答问题,早预备好你们要问,心里也早有答案。

自从这部片叫《武侠》开始,一些问题他就必须回答,比如为何只有三场打戏,他一仰头:“我认为三场足够了,李连杰说过,人不过两手两脚,还要怎么打?”

这样拍武侠,众人心中自有不同判断,爱看功夫片的自然觉得不过瘾,但这种尝试却为武侠片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性,我们需要更多的可能性。

侠义就像恐龙

《武侠》的原剧本年代在宋、元左右,陈可辛把时间拨到了民国。“因为想用西医的方式去解读人体器官在受到击打时的状态,会出现血管、心脏,放在有西学已经进入中国的时期比较好。”

1917年,造纸工人刘金喜(甄子丹饰)和妻子阿玉(汤唯饰)隐居云南小村落里,一天他在混乱中打死两个劫匪,查案到此的捕快徐百九(金城武饰)很快就从死者身上发现刘金喜有过人的武功和背景。你来我往一番查探,徐百九确认了刘的身份,也引来了江湖上的旧相识们。刘金喜必须从一个普通人重新面对江湖,即便自断手臂也免不了与大反派的一场终极战。

这是一个老故事,但他的灵感却是从近几年流行的美剧《豪斯医生》里来的,所以它不太会向着“老故事”的方向发展。“组里请了中医、心脏科医生、脑科医生、力学专家、针灸师……请他们来帮忙找武功里的那些‘缘由’。”陈可辛在乎逻辑,高手的一招毙命,不是因为他是传统武侠片里心想事成的Superman,而是这一招有它的科学依据——为何会有一拳下去,有人当时毙命有人毫发无伤,是因为击中的穴道不同,被打者受到的伤害不同。“我年纪大了,经常做体检,扫描啊,内窥镜啊,就觉得这些东西也可以用在武侠里。我们说的心脏病、脑溢血、中风,可能就是武功里的一招,让你的血管里某一个地方的血凝结成一块,它堵塞了你的心肌,这就好比胆固醇。”

导演不断地向诸位医生和专家求证着自己的假想,有被驳回的,也有获得认可的。最后沿用在戏里的,是绝大部分中医、西医都认可的又符合剧情逻辑的说法,“做不到完全符合科学,但求无硬伤,能自圆其说。”

在戏里,抽丝剥茧似的模仿医学仪器进入人体的变速镜头不在少数。在挤压下忽然停止跳动的心脏、太阳穴遭重创后充血的双目和蟹爪般的血管都在尝试用一种全新的镜头概念拍武侠片,有那么片刻你会以为自己在看知名美剧《CSI》。

不止是西医、美剧,“洋派”的还有好莱坞式的讲故事方式。陈可辛毫不避讳对好莱坞商业片的学习。“第一轮看片后工作人员告诉我,普通观众可能还是会觉得不算太商业,还有点知识分子的意思。那我赶紧再去找《X-men》、《蜘蛛侠》来看。这一次我们借鉴了它讲故事的技巧,对节奏很有帮助。”

在主题与人物设置上,导演并没有向好莱坞的个人英雄主义靠拢,刘金喜是个“反英雄”的角色,他前半生是杀人魔。最后,断臂的刘金喜打不过王羽演的大反派,倒在泥地里,徐百九出手相救,以自己的命换得刘金喜的命,这在好莱坞影片里是不会出现的结局。

“如果硬要在这部片里掰出点‘侠’的意思,那徐百九的做法就是侠义了”。

陈可辛信武侠片,却表示“从未亲眼看见过侠义是什么”,对于他来说,“这个词和恐龙没什么分别。他们存在,但我没见过。”

你很难想象武侠片的热爱者说出这番颠覆之语,也许是骨子里不信这回事,他才会把片子玩开。

笑料集中在金城武

“诙谐是整部片子最大的惊喜。”

笔者说完这句话,陈可辛很自然地接了下句:“其实是刻意的。”

他的刻意从一开始就决定了。

“这部戏不是主题先行,我之前就想好了,就要用技巧、概念、技术来表达新的武侠状态。先前拍《投名状》,单说故事就得两个半小时,我再加点东西就得三个小时,这次我选了简单的故事,才有空间把好玩的东西放进去,也正因为没有主题先行,天马行空的想法都没有被拘束,行得通的都放进来。”

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包括了村民们表扬刘金喜和“批判”徐百九的山歌,金城武自学的四川话和“怪叔叔”侦探的形象,以及陈可辛一再强调的“古人的生活细节”。

因为诙谐的基调已定,松弛的创作状态才允许金城武在拍了几场戏之后忽然跑来对导演说:“我用方言演一下试试,好吗?”导演也点头说“好哇”,随后,金城武就问身边一个工作人员,“你是哪里人?”答曰:“四川人”,“那你教我一句四川话吧”,这就有了说四川话的徐百九。

金城武六年前拍《如果爱》时就曾经拜托陈可辛“拍个轻松点的戏啦,喜剧啦,别老这么凝重”,陈可辛当时的反应是:“喜剧你能演吗?”

《武侠》拍完,谁也没想到至少一半的笑料集中在金城武身上。

陈可辛总结了四川话的好处:“对于观众来说,他的脸太深刻了,说方言容易让观众认识角色,而不是总记得他是金城武。对他自己来说,就是帮他解脱,不然演得不会这么开,徐百九跑到刘金喜家吃火锅那场戏是我们即兴在现场商量着来的,很出彩。”

古人的生活细节,是陈可辛认为所有武侠片最忽视的一点。“我们的古装片底蕴里是借古喻今,这是对的,要有当下的情怀在里面。但是生活不是当下的,你已经用了现代人的对白,古人的生活去哪儿了?没闹钟怎么起床?会不会出去旅行?大侠骑马真的是飞上去的吗?”

刘金喜每天清早用香钟“叫早”,孩子到了12岁会在宗祠里行成人礼,做了好事,宗祠的老人们决定给刘家的大儿子出钱念书直到参加乡试,当地人翻土地时要为那些个蚯蚓小虫念经超度,刘金喜家的牛是生活在一楼的房顶上的,阿玉晚上睡觉前洗鱼鳔是为了用它来避孕……

在《武侠》里,高人刘金喜的生活被我们看了个底掉儿,这些细节也间接调整着影片的节奏,那所谓的“文人气”大概也是从这里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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