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播境外剧”是破坏文化生态
导语:看来起宣扬的是“和谐”内容,但实质上破坏了一个国家自由的文化生态,最终只会让本土文化变得更为孱弱。

经济观察网 叶匡政/文 自去年10月下旬以来,电视台就像惊弓之鸟,广电总局各种限令和禁令不断。在“限娱令”和“限广令”后,最近广电总局再颁对“境外影视剧”的禁令,境外影视剧禁止在黄金时段(19:00-22:00)播出,每天播出的境外影视剧,也禁止超过该频道当天影视剧总播出时间的25%,境外影视剧的长度在50集以内。此外,对电视栏目介绍境外电视剧,也做出了苛刻的限制。这里的境外影视剧,不仅指国外影视剧,也包括港澳台的影视剧。

很显然,此次禁令的出台,与“限娱令”“限广令”之后,各电视台寻找新的收视热点有关。娱乐节目限制播,“限广令”显然等于限制了国产电视剧的质量和数量,这种情形下,性价比较高的“境外影视剧”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以想象,去年10月份后,各地方电视台对境外影视剧的需求量一定大增,这大概是此份禁令出台的背景。

和“限娱令”“限广令”一样,我个人完全无法理解这类禁令。应当说,中国电视剧市场经过这么多年摸索,已相当成熟,是播娱乐节目,还是播国产或境外电视剧,或者插播多少广告,各地方卫视早已摸出了自己的规律,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对这样一个完全能够自治的市场,完全没必要通过“一刀切”的禁令来进行管理。电视剧不好看了,广告插播多了,观众也不傻,自然会拿摇控器投“弃看票”。如今的电视台早已对如何管理自己的频道,形成了各自严谨而系统的策略与评估方式。这类禁令一到,意味着各电视台多年来积累的市场经验与策略全部失效,需重新摸索出一套新的规则。这等于无端破坏了市场的自我成长和自我调节机制。

禁播境外剧从表面上看,是为了实现国产剧的垄断。但因有“限广令”在前,如没有足够的广告时间,来支付优秀国产剧的高成本,结果势必是减少各地方电视台的收视率。广电总局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禁令之间的逻辑矛盾。即使实现了国产剧对黄金时段垄断,也只会让国产剧的质量越来越差。因为垄断的危害是显而易见的,对文化产品同样如此,没有了境外剧的竞争和比较,加上对广告的限制,只会让国产剧市场沦落得更快。

电视在新世纪之后,随着网络和视频分流,已变得越来越弱势,只对中老年人有吸引力。奇怪的是,广电总局似乎对此从不在意,从未有任何振兴市场的举措,却一直在通过各类禁令打压这个市场。从禁帝王剧戏说剧、到禁谍战剧反腐剧,到今天的禁境外剧。然而,随着各种禁令、限令越来越多,荧屏并没显出高雅迹象,不仅节目越来越难看,反而给人以世风日下的感觉。

一个直观的感觉是,广电总局这类禁令,目的是想减少各地方卫视的收视率,其中有央视利益纠缠其中。虽说央视同样也受禁令限制,但因为央视承担着传播国家意志的功能,它的电视剧以及节目的形态、内容,显然没有相对宽松的地方卫视能吸引收视。随着央视收视率下滑,广告份额也在减少。这些年一些地方卫视凭借电视剧作拳头产品,使得收视率和广告收入都在大幅上扬,如安徽卫视80%收入都是依靠电视剧广告,年广告额增长过亿元,2006年广告额已近9亿元。各类禁令、限令无疑削弱了很多地方卫视播出优质电视剧或娱乐节目的能力,自然也影响了它们吸引广告的能力。全国商家每年投放到电视台的广告是相对稳定的,地方电视台一旦失去一些魅力招牌,广告客户自会向央视回流一部分。这从央视2012广告招标额就可看出,超过了140亿元 ,也创下了18年新高。应当说,广电总局的各种限令,对这个成绩的取得功不可没。

此外,禁播境外剧对文化的伤害也不可小视。从1980年引进的《大西洋底来的人》,到其后的《血疑》《排球女将》,包括大量的港台电视剧,都对中国的精神、文化和社会意识的形成,都产生过重大影响。文化的繁荣来自于视野的开阔和思想的自由,如果人为地堵上了文化交流的渠道,也等于变相地打压了国家文化生长空间。不同的文化虽然特征不同,但很多价值认知是相同的,它们必须在一种开放、宽容的状态,才可能互相影响、吸收和扬弃。如果处在一种封闭状态,任何文化形态都会走向衰亡。如果一些境外影视剧体现的也是对自由、爱、生命以及美的追求,我们为何要把这类影视剧人为地与民众隔绝呢?最终只会让各种投机的假文化和伪文化产品大行其道。看来起宣扬的是“和谐”内容,但实质上破坏了一个国家自由的文化生态,最终只会让本土文化变得更为孱弱。

写过《娱乐至死》的波兹曼早就说过,电视虽削弱了书本给人的理性话语,但它的情感力量,同样是真理的一种新修辞。人人都知道电视中“垃圾”居多,但这些“垃圾”的存在,恰恰成为一个时代美德的来源和精神自由的保证。因为在任何知识和文化中,善和恶、雅和俗都是纠缠在一起的,只有通过比较才能感知。一旦我们强行剔除了各种俗文化,人们对善和雅也会失去判断力。各种文化样式能交给民众的,就是这种对善恶、雅俗的自觉辨别力。我们说一个人的美德,就是指这种自我判断和选择力,它不可能生长在无知的土壤中,更不可能依赖别人的强制而获得。

同样,一个文明而尊严的民族,也绝不会靠各种禁令和限令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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