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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访长沙“最牛”钉子户:养狼狗和藏獒防强拆
2012-05-31 14:08 来源:经济观察网 作者:陈安庆 编辑:经济观察网
导语:如今,周围的几百户人家都拆了,只有宋稳朝还在坚守着自己的祖屋。空旷工地的一角,他房子上飘扬五星红旗格外显眼。

经济观察网 记者 陈安庆 2012年5月28日,在长沙市开福区湘春路与湘江中路的交汇处,独自矗立着一座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楼,在楼的一侧,新建的酒店已经开始营业。

宋稳朝今年50岁,在这栋小楼里也住了50年,他开过摩托车维修店,当过电器修理店老板,经营过卡拉OK和茶室,剪过头发,还经营过观光自行车租赁生意。

长沙2009年以来的大拆大建,改变了宋的正常生活。2009年4月26日,长沙市开福区实行棚户改工程,宋稳朝的祖屋被纳入了拆迁行列,生意是做不成了。如今,周围的几百户人家都拆了,只有他还在坚守着自己的房子。空旷工地的一角,他房子上飘扬五星红旗格外显眼。

“没有漫天要价的欲望,只要求生活有保障。”宋稳朝说出了许多钉子户的心声。自从2010年宋稳朝决定放弃一楼,他锯掉了通往二楼的唯一的钢梯,退守剩下来的二三四楼,如果要上去必须通过上面放下的木梯。

“钉子”小楼

“私人场所,请勿靠近”,“私闯后果自负”,这是宋的小楼外部张贴的警示标语。

“宋师傅,在家吗?”记者声音未落,两根水柱就从宋的小楼喷射而出。被淋成“落汤鸡”的记者在解释了来访的目的后,小楼上探出了宋的脑袋。他搭下了梯子开了门,又谨慎地观察了四周情况,确认了记者身份后,人马上变得热情起来。

宋烫着卷发,穿着花色衬衫、戴着佛珠和玉饰,很潮的长沙“满哥”样。在宋稳朝的“据点”,一只德牧犬被套上嘴套,安静地蜷在椅子后边,倒是一只小博美使劲往记者身上蹭,撒欢,一点都不怕人。

宋稳朝说,小博美感冒了,是朋友寄存在这他帮着治疗的。宋对狗的喜欢并非一两天的事情。每当看到湘江边上的受伤流浪狗的时候,宋都会把它们抱回家里治疗。宋家共有3只狼狗,1只藏獒。一只狼狗负责守卫一楼,两只狼狗埋伏在二楼,藏獒则镇守四楼。据宋介绍,这些狗都是朋友寄养在他家的。

“最牛”钉子户在网络爆红后,宋一般在小屋二楼接待媒体。二楼曾是卡拉OK厅和茶室,现在,灯光设备积满灰尘,音响设备堆在一起。“拆迁之后再也没用过,也没法用,生意做不成了。”他说。

局促的小屋堆满了电路板和显示器,散落在桌面。桌子对面是两台视频监控器,为了防止强拆、偷拆,宋的小楼安装有18个摄像头,直播监控到的画面。

“当你们在我家四周走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们了。喷水设备是声控的,当你们大喊‘宋师傅’的时候就自动打开了水阀。”

“没喷到你们吧?”宋担忧地询问,“我不想伤害任何人,这些都是干净的自来水,主要是用来警告那些搞破坏的人——这里是私人住宅,是我家的‘领地’。”

宋年轻时自学了电气工程,朋友们会把家里坏了的电器拿来找他修,现在这一特长被用来保护自己的小屋。安装各种抗拆“机关”,对于这位技术男来说,似乎易如反掌。在宋的小楼,我们每走几步路,就能发现一个机关,监视器上可以看到小屋各个角落的情况。宋为了保护这栋房子,已经放弃了工作,靠帮朋友养狗、修电器生存。

在接受记者采访的几个小时里,宋稳朝一直坐在椅子上,抽着软白沙,翘着二郎腿,惬意轻松,说起拆迁的事来眉飞色舞,神色自豪,并没有外界想象的不堪和困窘。

宋称,的确有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干扰宋家人的正常生活。两年的一个深夜,宋家的电线被剪断了。通过监控设备,宋先生截取了几张对方踩点的照片。于是他打电话给供电局,供电局居然很快派人抢修,在当夜了恢复通电。

“抗拆战争”三年

“我是长沙自行车婚队生意的创始人。”宋自豪地说道,“我为每对新人设计独一无二的四轮车,表明他们的爱情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是抗拆这三年,还是有人打电话来希望租车。“但我已不能做生意了。保护房子是眼下最重要的工作。

虽然已过50岁,但宋看上起仍然很时髦,每月烫一次头发。1990年代初,宋南下广东珠海打了一年工,这是他唯一一次外出的经历。他会说,“去边度啊(去哪里)?”和“我落啦(我下车了)”这两句广东话。在珠海最难忘的是出海冲浪,说起冲浪宋激动起来,“十几米高的海浪扑面而来,我逆着海水乘风破浪。”宋自称自己的性格喜欢接受挑战。

“我有资本坚持下去,再坚持三年也不成问题!”虽然宋放弃了工作,但通过子女的赡养接济,宋在经济上并没有太大压力,这使得他坚守祖屋维权的一大动力。

“人就是要灵活,要动脑子,你们只知道我的四条大狗,只知道媒体报道的18个摄像头,只知道会喷水,你们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宋说,他从一堆盒子了翻出了一个小纸盒,打开掏出一个“打火机”,神秘地要记者猜是什么东西。记者将打火机分解开发现,原来是一台微型摄像机。

“这只是我的一个秘密武器,我把一个小东西放在你身上,无论你跑到中国哪里,我只要用手机打个电话,就能听到你在说什么,还能录音。”宋露出一份得意之色。

“当然,这主要是用在谈判上,作为证据,我们不会用它做违法的事情的”宋补充道。

宋稳朝给记者演示了他的监控设备,不仅可以切换画面,镜头能够全方位旋转,还能控制喷水,为了避免伤人,宋暂时把这些设备的电压调成了12V。

“220V用电量太大了,会伤人的,也费电。”宋甚至准备了一台柴油发电机,以备断电之需。

“这些装备我只透露给了你们60%,还有40%不能告诉你们,哪天事情解决了,我打电话让你来看我的抗拆家底!”宋说。

空闲时,宋一直在学习有关拆迁的法律法规,他为此还多次去法院旁听有关拆迁的庭审,揣摩拆迁案件谈判和打官司的技巧。宋家小屋墙壁上贴满了有关拆迁的资料,有报纸报道拆迁的案例和法规,更有宋自绘的拆迁地图。

“这些都是能给人看的,还有不能给人看的,我和我哥收集了好几年的抗拆证据,装满了几箱子,如果打官司、见媒体,足够引起一场轰动。”宋介绍,拆迁办曾向长沙市开福区法院申请强拆,但后来不得不撤诉。

“他们自己也发现程序不合法了,将法律将政策我也是行家里手,一般拆迁人员给我理论,不一定说的赢我!”宋如此解释。

2011年4月8日,长沙市开福区区长凌勤杰曾专门登门做做说服工作。宋稳朝表示并不反对拆迁,但要保证通过法律途径合理合法拆迁,妥善安置,底线是不降低原有生活质量。几番唇枪舌剑后,官方再也没有来过。

矛盾的焦点在于房屋面积。宋家的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到1980年代改建,两座祖屋连在了一起,四层楼加起来近400平米,但湖南湘诚日升房地产评估有限责任公司估报告显示——宋的房子只有98平米,计划佩服宋家42万元。

“我们一家七个兄弟姐妹,平均每人分6万块,现在好一点的骨灰盒都要几万块!”宋稳朝激动起来,“我们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评估。”

宋稳朝说,根据国务院令规定,拆迁方要向被拆迁方出示拆迁许可证,而申请拆迁许可证需要拆迁方出示建设项目批准文件、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国有土地使用权批准文件、拆迁计划和拆迁方案、办理存款业务的金融机构出具的拆迁补偿安置资金证明这五份文件。

“他们只给我拿来一份拆迁通知,没有向我们提供任何正式文件,我是懂法律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忽悠的!”宋稳朝说,“你看我这有这么多防护的装备,但是我不准备用,我一直坚信要合法解决问题。装备只是为违法人员准备的,我对政府的谈判大门是永远敞开的!”

真的有必要把房子武装成为一个堡垒吗?面对记者的疑问,来宋家作客的邻居陈荣辉也持肯定回答。

据陈荣辉介绍,陈家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母亲的名字。2010年的时候,大半夜两三点啊,一群不明身份的人闯入陈家,剃着光头,赤膀上“描龙画凤”纹了身,嚣张蛮横,逼迫陈母亲签了字。

“我老母亲七八十岁的人了,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得要死,就签上了名。”陈荣辉说。

后来陈荣辉家就被强拆了,他们现在只能在外面租房住,正寻求法律途径解决安置问题。

“我们要的是一个说法,一个合法的说法。好端端的家说拆就被拆了?”宋稳朝说。

“我们这些设备纯粹是为了自保,完全没有和政府作对的意思在里面。”一次棚户改造,宋在视频监视器里看到两个人形迹可疑,于是拨打了110。不久,小偷就被抓了,后来警察专门打电话感谢我,以为我是附近小高层的住户。

“我说我是钉子户,装了很多摄像头,警察们都乐了,但我心里酸酸的,说什么也不是滋味!”宋稳朝说,有时候自己想起这一切,真想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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