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周殷子/文 这个暑假我终于下定决心打耳洞了。我觉得在美国的这两年,我的观念转变非常大。想当年,本人斩钉截铁地说一辈子不打耳洞不烫发,现在想来真的古板得不得了。以前一个美籍华人女孩问我妈:“为什么中国老师不允许学生打耳洞?”
“可能老师觉得那会影响学生的学习吧。”妈说。
小女孩表情立刻变得很费解:“耳洞跟学习没半点儿关系啊?”
我无法抵抗美国自由氛围强大的侵蚀。就耳洞的问题而言,按照中国老师的说法,不仅美国学生没法好好学习,美国老师也没法教课了。
我们学校的摄影课老师是个帅到流油的大叔。闪闪发亮的笑容,美好的气息,时不时穿穿有点骚气的T恤,一共4个耳洞。更有甚者,我们的语言艺术课老师两只耳朵一共7个耳洞,都快把耳朵戳没了。遇到他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比我脑门还大的人。他的头发虽然算不上飞机头,但也总是向上竖着的。永远的白衬衫加领带,永远的一杯咖啡,并且奇葩到上课时躺着读《罗密欧与朱丽叶》。
语言艺术课老师和数学老师的领带一年里每一天都不会重样。那个数学帅哥老师是我的最爱。他跟摄影课大叔和语言艺术课老师都不一样,散发出的是一种阳光、青春的气息。第一眼见到他的中国学生永远也想不到他是教数学的。按照我从小到大的经验,数学老师总是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独特气息,好像身上贴了无形的标签,上面写着“数学毁灭了我们的青春”。
在我去年得知数学帅哥老师也是学校长跑队教练的时候,我都快爱上他了,长跑队的女生得有多幸福!这个帅哥的衣柜里一定有各种各样的衬衫,白的、黄的、粉的、紫的……他跟摄影课帅大叔关系超好。有一天俩人自娱自乐,玩儿COSPLAY,穿起巴洛克时期的服装,在摄影课上站一边儿聊天,把学生们看呆了。他的嗓门洪亮动听,旁边教室的人考试总是被他讲课干扰。当他每次经过我,向我打招呼,冲我一笑时,我感觉身边瞬间长出了一株株春意盎然的绿色植物。
我们学校当然不只有年轻老师才有如此的魅力。最拉风的可能反而是那些上了点年纪的。
有次我急需录像,但我不知道新泽西哪里有录音房,于是想到一个主意,就是借用学校的音乐厅和录音室。当时费了好大的周折,最后找到校长那儿去了。女校长给我推荐了一个老师,说有可能帮到我。他是学校专门教录像课的,但经常不在,很难碰到他。幸运的是,当天下午他正好在校。于是跟那个老师联系好以后,我放学站在约好的地方等他……
我正站着走神呢,突然有个人把我的全部注意力吸引过去。一个矮个子大叔,看上去是个南美人。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卷长发披散着,留了点儿胡子渣。大叔身着一身黑,黑色大T恤,黑色大裤子。我还在想着哪儿来的这么带感的大叔,没想到他直冲着我走过来。原来校长推荐的录像课老师就是他!据同学说,他还是拉丁语老师。我对我们学校奇葩的师资力量感到由衷的钦佩。想必校长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我今年参加了两个很正式的舞会,一个是自己的11年级舞会,一个是受邀参加学长的毕业舞会。经过这两次舞会,我差不多了解了我们的女校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前面说过,我找过校长一次。身为校长,一定个非常忙的人,但却肯百忙中抽出时间来解决我的私人问题,让我有点感动。女校长看上去性格奔放,后来事实也证明了这点。学校里好玩的事情她绝对不会错过。11年级舞会,校长就跟我们坐一辆巴士。她跟身边的老师侃了一路,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站起来对全车的人说:
“先生们注意了,你们一定要表现出你们的绅士风度,照看好你们的舞伴,下车时请扶她一把!”
性感是女校长一贯的着装风格,在众老师当中简直就是独领风骚!校长嗓门大,语速快,说话干脆,喜欢凑热闹。果然不出所料,毕业舞会那天她又去了。
说到毕业舞会,那是美洲国家的一种传统,也被称为成人礼。学生全部西服礼裙盛装出席。女生一个个穿着高跟鞋,挽着男舞伴的胳膊,昂首挺胸、亭亭玉立地走过红地毯,进入舞厅。旁边的家长一边照相摄像一边惊呼都疯掉了。舞会结束回到家,我当然是免不了接受国内老爸的电话访谈。我说,舞会有劲爆的舞,现场有两个DJ……
“你们老师或领导上台讲了些什么呢?”
这是我爸问的第一个问题。我当时就觉得奇了怪了:我们学生的舞会,领导上去讲话干嘛?
“这是你们学校组织的毕业舞会吧?那学校老师不会上台说点什么吗?”其实老爸问这种问题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如果是在国内,校领导是百分之百会上台讲话的,除了校长外,可能还有班主任、科任老师和学生代表讲话。
设想一下这个情景吧,场上两个酷酷的DJ放着劲爆的舞曲,舞厅里的众多情侣们早就等不及开始跳舞了。学生们在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场舞会上该告白的告白,该接吻的接吻。在这完全属于我们的时间里,正当我们要疯狂地舞动、尽情享受我们的青春时。突然一个文绉绉,戴着眼镜,呆若木鸡的人慢腾腾地走上台,拿起麦克风,把这一切全部打断。音乐戛然而止,只听见干巴巴的声音说到:
“老师们、同学们,在这特殊的时刻,在这盛大而又庄重的舞会上……经过我校……我代表学校表示……今后你们人生的路还长……”
要在此时,台下的听众脑子里一定只有一种想法:上去揍他!
真实情况是,我们的老师在舞厅外面的长廊里悠闲的散步、聊天、吃糕点。他们也为了出席舞会打扮得非常隆重,但感觉他们出席的是一场典雅的交际舞会。老师有老师自己的享受,不想管,也懒得管我们这群毛孩子。老师要是想参与,就跟我们一起跳舞好了。
劲歌爆舞的舞场上,拥挤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开辟出一条道路,一个大胖子女老师从学生中间挤了进来,独占了好大的空间。本以为学生就够疯狂了,只见她赤脚散发,开始随着音乐疯狂舞动,旁边人直往后退,震惊全场!胖子女老师跳了一曲后,潇洒地走出去了,学生受到老师的鼓舞,跳得更疯狂了。
老师们总能不断地给我惊喜,也能给我温暖。一天下午上历史课之前,我有些困,便扒在桌上休息。打铃后,历史女老师走到我身边,一边轻轻抚摸我的背,一边温柔地说:
“累了吧?我能理解,上了一天的学一定很累。”
这个举动把本学生的心彻底融化了。
刚来美国时,我以为美国的学生从服装到行为都是最奇葩的。而在这些特立独行的大人们面前,在他们强大的气场下,我终于明白,我们还嫩着呢。因为有这群古灵精怪的大人在,我热爱着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摄影教室、美术教室、数学教室、校长办公室、历史教室、食堂、图书馆……原来老师也是这样有魅力。
学生和老师,终究还是老师赢了。
(作者系美国新泽西州西温莎-普兰斯堡拉南高中(West Windsor-Plainsboro High School South)11年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