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陈东/文 从内蒙古回程的飞机上,我才意识到,用7天的时间走马观花两个城市,要了解一个丰富而多面向的地方,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内蒙古境内东西直线距离长达2400多公里,跨越华北、东北和西北三个风格迥异的文化带,说实话,6月造访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无论对于或是草原、水泽还是分布在内蒙古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荒漠来说,莺飞草长的初夏都比其他地方要来得晚一点。
城事
包头现在自称为旅游城市,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从机场出来,一条宽阔的景观大道,周围散落的民房、盘垣的土墙还有几株长得稀稀拉拉的杨树,完全符合我对能源型内耗城市的想象。包头倒很受港澳客的欢迎,因为这些都是他们看不到的风景。
进入城区,反差很大。据说包头是唯一一个身在内陆的全国文明城市,这意味着街道整洁,规划得体,在我看来,包头的可贵之处在于,它不是一个集约型的城市——几大城区摊很大,联结彼此的是未经开发的林子和绿地,传奇的5路公交车从东河区开到昆区,是二十世纪中国线路最长的公交车。
包头人最为津津乐道的是城市的绿化,主城区的赛汗塔拉旅游观光园实质上是一片城中草原,赛汗塔拉,蒙语意为美丽的草原,在内蒙古地区有许多城市、小镇都叫做“赛汗塔拉”,例如乌兰察布市南部有“赛汗塔拉”,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右旗旗政府驻地也叫做“赛汗塔拉”。无法阻挡的城市化让这片天然草原成了包头的后花园,不收门票,市民们可以在园子里骑马、喂鹿和吃饭,赛汗塔拉里还复原了一部分蒙古包,最大程度地复制牧民们草原生活的状态。
包头蒙古族不多,和其他重工业城市一样,这里汇集了的外来建设者也带来了各种的口音,当地人也无法解释包头方言里拖拉的尾音和上扬音调,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晋音的变种。
包头的山西人很多,晋商乔致庸“走西口”在包头发迹,其祖业包头商号获利颇丰,“复盛公”之外,后又增设“复盛全”、“复盛西”等,左右了包头整个市场的动态,最夸张的说法是“先有复盛公,后有包头城”,生活包头的山西人多多少少地都愿意相信,自己祖上正是随着乔致庸“走西口”而盘活整个包头城的智慧晋商。
300公里开外的首府呼和浩特就是另一种风景了。邻近或同一行政区域、拥有相当资源的两座城市,一般都不会和睦,比如重庆和成都,杭州与上海,呼和浩特与包头也在此之列。包头近年来的“羊煤土气”放到呼市同样适用——羊不必说,煤碳、稀土和天然气的巨大储量让内蒙古一夜暴富,呼市最近一直在修路,奢侈品购物中心、林立的天桥、等待拆迁的破落小区,它刻意营造的生活方式越来越接近内地那些发达的城市。尽管如此,呼市还是拥有比包头更完整的城市生态,这里有一些少数民族的聚居区,以及年头够久的老街,工业城市包头善于经营,只是这种崭新感并非赢得争议的关键。
相对其他省份,内蒙古的各个城市,从经济结构、成长模式、自然风土方面差异很小,或许这也就是城市之间暗流涌动的真正原因。回到北京之后,收到鄂尔多斯朋友的短信,“听说你去了包头和呼市,”他说道,“你应该再去一趟鄂尔多斯的,说真的,呼市、包头和我们比,差得实在太远了。”
草原
来到内蒙古,城市的体验是附加值,第一次来内蒙古的人,真正想奔向的,绝对是一望无际浩瀚的草场和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风景。我们的目的地是格根塔拉草原,距离呼和浩特130公里。阴山东西纵横连绵起伏一千多公里,把内蒙古分成南北两边。南边以农业为主,北边以牧业为主。格根塔拉草原位于阴山之北,穿越阴山,才能到达。阴山之名,源于其山的背阴处植被长势较好,原因在于面对太阳的一面受阳光照射水分蒸发较快以致植被缺水而不能很好的生长。
格根塔拉草原算是城市边缘的草原,蒙语意为“辽阔明亮的草原”,汉语译为“夏营盘”,也就是夏季放牧的地方。是内蒙古首批开放的草原景点,开发程度很高,前两年还正经举办过一次草原摇滚音乐节。
说不失望是假的,哪怕这片草原的质量已经比北京人常去的坝上草原高上许多。6月份的确时候尚早,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从草原深处刮过来的风依然有点微寒的气息,小草才刚刚冒出个头,走近了看,地面仍旧有不少裸露着的土块。不知道这个比方打得准不准确,随着人类活动的推进,原本连绵成片的草原被分裂成为小块区域,碎片化无形中加快了草原的退化速度。
草原草的长势完全取决于雨水的多少,这几年连年干旱,几个牧区的草反倒没有四川、云南这些南方草场的长得好。内蒙古草原最好的时节是8月份,经过雨季,盛夏的草才能生长得丰美,花也在赶场似的盛开,时间很短暂,到9月末草色就开始变黄了,那个季节,最好的游玩方式是沿着草原自驾到内蒙古额济纳旗看秋天的胡杨林。
草原上正在兴建一片新的蒙古包作为接待游客住宿的房间——战车蒙古包。和草原上牧民盖的当然不同,这里的蒙古包大多是现代砖瓦结构的,除了外立面与蒙古包一样,内里和普通酒店设置无二致,面对草原的一面是180度全景玻璃,拉开窗帘就能看到整片草场。
在格根塔拉,接受蒙古族的斟酒敬客仪式好像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蒙人好酒,主人是将酒斟在银碗、金杯或牛角杯中,托在哈达之上,唱着蒙古族歌曲给客人敬酒,接过后用无名指蘸酒向天、地、火炉方向点一下,以示敬奉天、地、火神,然后方可饮下。一杯通常是白酒一两左右,完全可以让内地去的不谙酒力的宾客喝得火烧心。
随行的蒙古族姑娘来自科尔沁草原,近几年,科尔沁牧草质量大不如前,她的父母也和不少牧民一样,搬到了城里居住。现在,老人们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去看一看大海。而她小时候的关于草原的美好时光——茂盛的草疯长高过人头,每年秋天,女人和小孩们就被分配着去打下一捆捆牧草,太阳西下,各家的孩子扯着马,拉着牧草往自家的蒙古包走,这样的好时光大概是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