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伟/文 2022年7月7日，俄乌战局进展到第一百三十四天。

虽然战争还没有结束，但是关于乌克兰战后重建的国际性的沟通协调会议已经开了好几次了，最新的一次是7月4日在瑞士卢加诺举办的，有包括乌克兰官员在内的约40个国家、18个国际组织的代表与会。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以视频方式对会议发表讲话，表示“乌克兰的重建不是一个地区的项目，不是一个国家的项目，而是整个民主世界的共同任务。”

乌克兰总理什梅加尔在会上表示，预计需要7500亿美元来完成三个阶段的重建计划。关于资金来源，什梅加尔认为，主要应该是没收俄罗斯和俄罗斯寡头的资产，“俄罗斯当局发动了这场战争，造成了如此大规模的破坏，他们应当为此负责”。

没收俄罗斯政府资产和富豪的资产用于乌克兰战火重建，这样的观点自开战以来就不断出现，但美国和西方主要发达国家在这方面步调并不一致、态度也不十分明朗。

现在，各种迹象显示战争结束的可能性正在加大。乌克兰总理旧话重提，这个问题就成了摆在美国及其西方盟友面前的重大原则性问题。

因为，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是西方所谓普世价值的根基，正所谓“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如果没有充分的法律依据、没有履行严谨的法律程序而没收俄罗斯富豪资产，将是对私有财产的严重冒犯，也会动摇西方普世价值的根基。

到目前为止，对于俄罗斯政府和富豪的资产，美国西方还处于引而不发阶段，只是冻结、扣押，还没有进行没收、变卖、转移。

加拿大的做法是最激进的。根据加拿大《国家邮报》4月26日的报道，加拿大执政党自由党提出了一项法案。法案授权加拿大政府不仅可以冻结被制裁的俄罗斯人在加拿大的资产，而且可以将其出售换成资金，这些财产包括飞机、游艇、房产、银行存款，甚至加密货币账户。加拿大外交部部长梅兰妮·乔利在一份声明中说：“这一法案将使加拿大成为七国集团中第一个允许此类行动的国家。”

目前这一法案进展到何种程度，尚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与加拿大进入立法程序相比，美国还处在政府建议阶段。

4月26日，美国司法部长加兰在参议院拨款委员会的听证会上表示，美国政府支持立法将冻结的俄罗斯资产转给乌克兰。

加兰的建议，美国学者是有不同意见的。美国弗吉尼亚大学法学教授保罗·斯蒂芬撰文称，美国政府将冻结的俄罗斯资产转给乌克兰没有法律依据。从美国国内法的角度来看，美国 1977 年通过的《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规定，除非美国遭遇武装敌对行为或者遭到攻击，否则授权总统冻结外国资产，并不意味着可以改变资产的所有权；而 1976 年通过的《外国主权豁免法》则对存放于美国的外国央行资产给予司法程序豁免与无限保护。从国际法的角度来看，斯蒂芬认为，没收一国央行资产的行为是对别国权利的侵犯，可能会被告上国际法庭。

与其他国家的富豪相比，俄罗斯的富豪有两个特别之处：其一，这些富豪被称作寡头；其二，这些富豪的海外资产中，有一项特别引人注目的奢侈品，游艇。

简单而言，在上个世纪八十、九十年代前苏联和俄罗斯经济改革时期，一批精明的俄罗斯商人在国有资产和个人资产之间闪转腾挪、迅速暴富，并在各个经济领域中形成垄断地位，成了寡头，其中佼佼者有十来位，被俄罗斯社会称作“七大寡头”或“十大寡头”。这些富豪不但垄断经济命脉，且对政治、政局有强大的影响力。普京执政之后，与这些富豪进行了激烈的较量。结果是双方各退一步、各自安好。富豪们远离政治、放弃垄断，保有财富和自由。在互相攀比的心态下，这些富豪纷纷在西方购买房产和游艇，一边纵情山水，一边炫富比富。

结果就是，俄乌战争爆发之后，俄罗斯富豪的豪华游艇接连被美国西方扣押。这样的消息频频登上媒体头条。

抛开俄罗斯政府资产不谈，仅就俄罗斯富豪的海外资产而言，笔者认为，这是给美国西方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如果按照乌克兰总理的要求，将俄罗斯富豪的资产没收转交给乌克兰用于重建，无论是从国际法角度，还是相关国家国内法的角度，至少存在三道法律障碍需要克服。

第一，需要证明俄罗斯的军事行动是对乌克兰的侵犯、且对乌克兰造成重大损失。这一点看起来不难，但如果俄罗斯要求一视同仁，问题就出现了。因为最近几十年，美国北约发动的一系列战争，大多是没有经过联合国授权的私自行动，也是对主权国家的侵犯。这个账怎么算？

第二，需要证明俄罗斯富豪与俄罗斯的军事行动有直接的关系，比如对俄罗斯军队进行了资助、与军工单位有业务往来等等。按照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这些证据需要西方国家有关部门拿出来。他们拿得出实锤证据吗？

第三，退一步讲，如果真要没收俄罗斯富豪的资产，还可以证明这些资产来路不明，比如偷税漏税、非法经营之类，但这也面临和上一条同样的难题，取证困难。如果俄罗斯富豪从俄罗斯政府那里拿来了材料，证明自己的财富来源合法。这样的证据，西方国家的法庭认可不认可？

综上，对人权、私有财产权的保护，是美国西方举得最高的一面旗帜，是西方价值观的根基所在。将这样的旗帜丢弃、踩在脚下，事关重大。这也正是美国西方对俄罗斯政府资产、对俄罗斯富豪资产只敢冻结、扣押，迟迟没有没收、转移的原因所在。

这样的事情，不是乌克兰总理上嘴皮下嘴皮轻轻一碰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