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赏心悦目的画是怎么画出来的？我一直觉得很神秘、很好奇。征得画家刘雪樱老师的同意，我旁听了一次她教的花鸟课。

癸卯年七月廿七日下午两点前，我来到山东省老年大学燕山校区。秋阳照着校园花坛里的花花草草。我想，这丛绿和花朵，怎么才能传神地移到纸上呢？

正想着，见刘老师来了，手提上课的青布包，微笑着进门，早有同学把折了的一截青竹放在了讲台上。刘老师笑着说：“谢谢有心的同学。”然后把竹枝举起来晃一晃：“太好了，咱们这节课就是课堂写生课了。”

刘老师把竹子举起来给同学们讲了竹干的小枝是互生的，竹枝发枝不要节外生枝，用笔要笔笔分明、笔笔送到，要有写的概念，等等。“竹叶有疏有密，有高有低，这就是生活，这里我说的‘生活’，是生动活泼的意思。”刘老师耐心地说着，同学们都点头，却默然不语。

刘老师又笑道：“大家放松，画画其实是笔墨游戏，放松了，才可以游戏。上课可以笑，画画生动，上课也要生动。别板着个面孔。绷着脸，你画不好。”

刘老师示范画竹子，说：“在动笔前要先动脑，平时多观察生活中见到的竹子的形象是个什么样子，再结合老师教给的方法，再动笔，用笔要在节奏上跟着感觉走。第一个叶子怎么画，第二个叶子怎么画，先想想，再动笔，也就是要胸有成竹。”一开始，先复习上一课画竹叶的“人”“个”“介”“分”，刘老师强调要学会“组织”，琢磨叶子的前后关系，正侧、交叉、覆盖、重叠，等等。

郑板桥笔下的竹

一眨眼，就见刘老师一笔直上，一直冲上去，冲到宣纸的尽头。一竿修竹已亭亭玉立。她在画竹竿，强调每一笔都要笔笔写出来，笔笔送到，不是甩出来的。她一遍一遍说：“要学会放，还有学会收，这些都要慢慢体会。”

竹节一个个画好。“节，是写出来的，像一个山字，‘哒、哒哒’‘哒、哒哒’。有提有顿。‘哒’是节奏，像音乐一样的节拍。看，是啵？”刘老师边示范边叮嘱，“大家一定记住，一定不要节外生枝，是节内生枝。”她又拿起桌上的真竹子让大家观察，又重复一次“节内生枝”。

刘老师喜欢互动，可同学们也许是刚刚入学，不爱开口。刘老师忍不住启发：“画画一定要放松起来！放松起来，才能画出可爱的画！”

“画竹竿要有股气，把笔提起来，心气也提起来，要柔中带刚。”刘老师顿了顿，“画竹叶，有大有小，摞起来，有风姿，要把节亮出来、显出来。‘高风亮节’这个词大家很熟，其实也是在借物咏志，把节‘露’出来。”

同学们慢慢活跃起来，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女学员问：“老师，画画是先蘸墨，还是先蘸水？”

“先蘸水，再蘸墨。”

又一位男学员问：“老师，画竹子用狼毫，还是羊毫？”

“羊毫吧，吸水多。”

“老师，你一画就有味道，可是我们一提笔，就手发抖。”

“不要紧，既然开始了，就慢慢坚持练。每个人都有个从不会到会的过程，我也有小白的经历。下下功夫，慢慢来，修身养性，一定要慢，不要图快。”

课堂气氛活跃起来了，这是刘老师所期望的。她在学生的案子前巡视，一个学员慌张得不敢蘸笔，她说：“放松，放松，蘸笔尖，打开就是淡墨，蘸到笔肚就是黑墨，蘸到笔根，就是浓墨。淡墨雅，耐品。”

两节课不知不觉结束了，我端详着门外走廊里挂着的十几幅裱起来的作品，指导教师写的是“刘雪樱”，我问这些学员学了多长时间，刘老师说：“一年吧。”

“一年？这么短的时间。”

刘老师说：“只要静下心来，什么都能画好。但要掌握正确的方法，方法不对，勤奋不是在进步，是在巩固错误。就像我们去一个地方，不小心走了岔路，走得越快离目的地越远。”

回味花鸟课，觉得刘老师就是在跟大家聊天，循循善诱，但是在聊天中，深入浅出地教了技法，教了生活态度。我这门外汉，听来也感觉如沐春风。“节外生枝”“高风亮节”“柔中有刚”“胸有成竹”“生活”等几个耳熟能详的词，让她讲出了另一层意思，拓展了我的认知。

刘老师有几句话我印象深刻：“老年大学的学员心态是自由的，没有升学任务，没有考级，就是要做到学养结合、教养结合，是修养，要放松，要开心。说白了，画画，就是游戏笔墨，也要有把玩的心态。”

文章来源：齐鲁晚报

作者：逄春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