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草根与大树
经济观察网 雷梓/文 再见李丽,时间已经过去5年。此次她来京参加国家环保部与中央民族大学联办的“传统知识惠益分享及文献化国际研讨会”,我们得以匆匆见面。四个小时相谈甚欢,直到握手告别仍觉意犹未尽。好在我们都以为——朋友之交贵在留得余兴。
7年前认识李丽的时候,她是贵州日报记者,我在一家民营企业里做文化推广部经理。当时我刚从广东回乡,正为办一本企业出资,内容却重在宣扬乡城风土文化的杂志干得热火朝天。李丽采访的对象是我老板,贵州十大杰出青年,其时事业正如日中天。因为这一类事务的接待责权也在我部门,我们就此一见如故。回想起来,这么多年见面也就是四五次,却一直有神交不断。
现在她仍身兼记者之职,却已经有了另一个更重要的角色。今年8月,是她创办的乡土文化社一周年。她介绍说,这是她在参与文化生态多样性保护工作几年后的一份事业的延续,只是范畴专一了许多。她所做的事意义深远,但在实践中却细致具体。我在网络上搜寻到以下资料,这是李丽事业的背景之一。
1992年6月,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召开的联合国环境和发展大会通过了《生物多样性公约》; 到2008年, 全世界已经有191个缔约国, 其中168个国家签署了《公约》。16年来,《公约》一直坚持“保护生物多样性、可持续利用生物多样性的组成部分和公平合理地分享由遗传资源而产生的惠益”的初衷, 努力集合全球力量保护世界生物多样性。《公约》的履约工作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 但也依然面临诸多挑战。
生物多样性,五个字贯穿亿万年沧海桑田。物竞天择,却又公平无别,任何歧视和灭绝都违背天道。我们没有在宏观上多费口舌,而是说到许多往事。我父亲和她母亲都是不管身迁何处,都要想办法种一块地的人。儿时不论,直到我上了大学,后来四处闯荡城市,每次回家都会干一件事——跟着父亲下地,锄草捉虫,肩挑粪水,稀释之后为蔬菜施肥,从不嫌污浊臭味。父亲在人前从不说我有没有文化,而是夸我不忘本。李丽说,母亲早就在实践生态农业,饲养猪和鸡,用它们的粪肥去种菜种庄稼,真正一把好手。我说,这样的基因遗传非常难得,影响人生的都是好处。
李丽的乡土文化社属非营利的民间性质,最早接的一单活,是为某公益机构在本地调查生态农产品的市场接入可能,主要面对农村、农民一端。后来开始做“瑶族刺绣的艺术商品化实验”,做苗族社传传统文化知识的本土复苏及其对改善社区生态质量的功能提升,前者是开源创收,后者重在节流自足。前者需要实践货币化尝试,后者则着眼于自身文化及物质资源的充分利用。比如苗族医药就是一笔源远流长的历史财富,现在有不少制药公司开发苗药处方制成片丸针剂,本身就具备传统知识的苗族群众反倒要拿出多倍的钱去购买。李丽说,我们就是充当一根搅棒的作用,激活本地社区人群原本具有,却因为多重原因被压抑或者被湮没了的生机与活力。我们不是上帝,不是布道者,只是药引子,或者流程管理的服务员。
我和李丽谈到一个共识,是从事这类领域的必备心态。不再渴望投入的是叱咤风云的事业,也不再戚戚于小我,把一切都当成体验观光。而是严守“知行合一”,不妄念也不自惭,做一点好一点。谈到这其中最大的阻力,李丽明言,一是来自于官方GDP的压力,二是主流社会商业狂潮的冲击。后者更为严酷。不是毁灭,就是扭曲。毁灭自不用说,扭曲的具体表现则比如民族原生的鱼龙图腾孽变成了流俗裸女。
我从李丽的实践中体会到,成败关键在于取得农民的信任,而信任来自你对他们的理解和尊重,理解他们的生命处境,帮助他们真正有能力自主、自决、自觉。从世纪之交时起,十余年来,随着理念传入以及文化交融,李丽从事的这个领域日益扩展,时至今日,已经不缺好的理念,与勇气、恒心这些从业素质相比,更为缺乏的是在执行和实践中为善恰当的轨道和方法,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逻辑相符,因地制宜,结合省情、区情,找到并维护适合嫁接的母体,方能培育、衍生出文化知识传统与模式有效更新的健康结晶体。
李丽说,我现在已经被幸福感包围,时刻都能体会到一种新鲜可持续的成长力量。我终于知道,如果一生只做一件事,眼下我操持的就是这件事。现在每到果蔬庄稼成熟时节,李丽的电话就会响得此起彼伏:李老师,我家的西瓜鸭梨樱桃枇杷熟了,抽空一定来尝鲜啊!我在李丽置身的丰收喜悦中,发现了自己心中无以复加的“嫉妒”。人生自有丰盛。你看现实记忆中那些苗族女子,口讷面羞,一点比不得花心薄面的能言善道者,可是出手便是无上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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