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东时间10月29日上午9点32分,英伟达股价突破207.86美元。照此计算,英伟达市值在此刻达到了5.05万亿美元,成为历史上第一家市值突破5万亿美元的公司。短短三十几年,英伟达就从一家为游戏发烧友做显卡的小公司,迅速膨胀为一家市值超过德国和日本GDP(国民生产总值)的企业巨头。这个成就,当然不能仅用黄仁勋及其团队经营有方来解释。许多评论人士认为,英伟达之所以能够成功,其实是“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除了在关键时刻总能选对正确的策略之外,更重要的是它成功地赶上了AI(人工智能)基建这波大潮。
2012年辛顿团队用卷积神经网络赢得ImageNet图像识别大赛、掀起“深度学习革命”。尤其是2022年末Chat-GPT横空出世、引爆“生成式AI革命”以来,市场对AI算力的需求持续呈几何级数增长。为了在AI大潮中赢得先机,各大头部AI企业纷纷投入巨资,疯狂购买GPU,扩充自身算力。与此同时,世界主要国家也竞相出台政策,以国家之力大建数据中心,积极布局算力。其结果是:究竟哪些企业、哪些国家最终可以胜出,目前仍未可知,但像英伟达这样的算力提供商却早已赚得盘满钵满。
据说,在19世纪美国“淘金热”的时候,大部分淘金者并没有赚到钱,但那些把铲子卖给淘金者的商人却赚了大钱。时隔一百余年,历史虽不重复,却似乎总能押中自己的韵脚。
“卖铲人”的故事固然传奇,但从历史角度看,它只不过是“淘金热”中的一个小注脚。同样,英伟达的成功虽然令人印象深刻,但与AI基建浪潮相比,其重要性就相形见绌。纵观历史,每一轮重大的技术革命,几乎都由一种或几种通用目的技术(GeneralPurposeTech-nologies)推动,而通用技术的普及,又强烈依赖于相关基础设施的建设。
例如,第一次工业革命中最重要的通用技术是蒸汽机,而蒸汽机作用的发挥,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铁路等基础设施的配套;第二次工业革命中最关键的通用技术是电气技术,而其能量的释放,则仰赖于电厂和输电线路的建设。类似地,AI作为当下最新一代的通用技术,是否能够真正改变世界,其关键仍在于相关基础设施建设能否及时到位。
所谓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历次技术革命的基建浪潮都为后人留下了许多宝贵的经验与教训,对于AI基建来说,它们无疑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一、速度与标准:铁路革命的启示
1825年的某个秋日,英格兰东北部的风还带着海盐的味道。一列名为“洛克莫申号”的蒸汽机车,在斯托克顿与达灵顿之间的铁轨上缓缓启动。那是人类第一次见到这样一辆“机器”:它喷出白色蒸汽,拉着30节车厢,装满煤炭与乘客。沿途的农民放下锄头,孩子们追着铁轨奔跑——他们听到的,不仅是轰鸣声,更像是一个时代在起跑。
这条铁路只有40公里,却改变了经济的地理结构。在此之前,煤炭靠马车运输,费时又昂贵。铁路让运输成本下降了80%,速度提高了十倍。它不仅提升了矿主利润,更打破了地理限制。铁路第一次让“距离”不再是经济的决定性约束。后来的地理学家大卫·哈维评价道,“铁路压缩了空间与时间,让市场变成了一张新的地图。”
从1830年到1844年,英国的铁路从96公里铺展至2000多公里。铁路飞速生长的同时,资本市场也走向狂热。报纸每天刊登铁路新闻,股票行情印在酒馆柜台边,家庭主妇、牧师、铁匠、鞋匠……所有人都在讨论哪条线路能带来收益。1846年,铁路投资一度占到英国GDP的15%。
然而,狂热的火焰越烧越高,也照出背后的混乱。当时的铁路并不是一个网络,而是无数条互不相连的“铁蛇”。每家铁路公司都争抢铺轨,生怕慢一步就失去市场。更荒唐的是,他们连轨距都不愿统一。
“铁路之父”乔治·斯蒂芬森采用4英尺8?英寸(即1435毫米)作为标准轨距,而工程师布鲁内尔则主张7英尺?英寸(约2140毫米)的宽轨。他们的分歧原属工程判断:前者注重维护便利,后者追求平稳与速度。然而一旦利益介入,标准之争便被市场逻辑绑架。各家公司纷纷为自身垄断地位设定不同轨距,有的甚至刻意标新立异。
滑稽场面频频出现。火车驶至一城郊区即止步,因前方铁轨属另一公司、轨距不同。乘客必须换乘,货物需反复搬运。铁路越多,却无法连成统一网络。
时间标准的混乱更让人头疼。各公司使用本地时间安排时刻表,长途旅行的乘客必须反复对表,稍有不慎便错过换乘。
除了标准混乱,公司之间还互拆轨道,夜间抢线施工,俨然现实版《大富翁》。议会虽设立“铁路特别委员会”听证监管,但总赶不上扩张速度。技术猛踩油门,制度却尚未找到方向盘。
泡沫终有破灭之时。1847年,英国央行收紧信贷,铁路股票暴跌,数百家公司破产,街头出现大量失业铁路工人。铁路神话坍塌,期待落空。
但正如历史学者所言,“铁路在泡沫中诞生,在废墟中成熟。”泡沫虽毁灭一切,却也带来清理机会。破产潮中,大量冗余线路被清除,资金回流至主干建设,公司间恶性竞争得以终止。
与此同时,政府开始整顿,出台法律统一轨距、运行时间、信号系统。铁路终于从企业战场变为国家骨架,为后续发展奠定基础。
接下来二十多年,英国铁路总长突破2.1万公里。标准统一后,换乘与协调成本显著下降,运输成本随之降低。英国也在此阶段完成从地方集合体向全国经济体的转变——铁路功不可没。
两百年后,AI的算力网络似乎正在重演当年的一幕。各国的数据中心、算法平台、模型接口如同十九世纪的铁路公司:各自铺设、各自运转,缺乏统一标准。有人说,“今天的API接口,就是数字时代的轨距。”如果标准无法协调、数据无法互通,再庞大的AI基建也只是碎裂地图。
历史告诉我们,真正让火车飞驰的,不是钢铁,而是标准化与协同的制度。同理,AI基建的价值,也不在于有多少GPU在飞速运转,而在于社会能否围绕智能重组流程、制度与知识结构。铁路让十九世纪的人第一次感受速度的魔力;AI让二十一世纪的人体验思维的加速度。但火车若无轨道,只会脱轨;智能若无制度,只会迷失。
也因此,在聚焦AI基建狂潮的当下,重新回望铁路革命的历史,或许别有意味。
二、电力与结构:电气革命的经验
1882年9月4日傍晚,随着珍珠街发电站首次合上电闸,纽约金融区的400盏路灯和数十间房屋一齐亮起。当后来的历史学家回顾这一刻,往往称之为“黑暗的终结”。然而当时,这一事件并未引起太多关注。《纽约时报》仅在“城市杂闻”栏目中用几行字报道了这种新型照明方式——要知道,连编辑部本身也是试点单位。
如果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许多人会笑当时的人“有眼不识泰山”。但站在当时的立场,对一项尚未解决长距输电难题的新技术大肆鼓吹,才更不可思议。后来围绕传输方式,还爆发了直流与交流之争。至于电站密布、输电线路铺设、民众普及使用,已是几十年后的事。因此,当时人们对电力“首秀”的冷淡反应,并不难理解。
更值得注意的是,相比电力的普及,其转化为生产力的过程更加艰难。经济史学家保罗·戴维(PaulDavid)指出,直到20世纪20年代末,电力对生产率的影响才真正显现。而这距离纽约点灯那一晚,已过去近半世纪。
为何电力的生产率效应姗姗来迟?答案要到工厂里寻找。
19世纪末的工厂,是蒸汽的世界:一台蒸汽机驱动中央主轴,连接皮带、齿轮与链条。工厂布局围绕主轴展开,机器紧密排列,工人被固定在自己的岗位上。谁离主轴远,机器就慢。一旦蒸汽机关掉,全厂即停工;任何一环出错,整线皆崩。
20世纪初,电动机进入工厂。相比蒸汽机,它更小巧、分布式、易于控制,许多人认为它将极大提升效率。
但现实却出人意料。保罗·戴维指出,电机引入后的相当长时间里,工厂效率几无提升。原因在于企业主只是把蒸汽机换成电机,却保留原有的主轴结构。电被当作更干净安静的蒸汽,而非一种新秩序。
真正的转变,出现在人们意识到电动机无需集中使用的那一刻。有了电,人们可以按工艺顺序而非主轴位置布置机器。工厂空间得以重排,运输距离缩短,等待时间减少,工人也不再被机器锁死。
空间释放带来管理革新。分布式电机赋予工厂“局部自治”能力:每个工段可独立运作,单独检修。经理灵活调整生产节奏,工人专注单一工序。正是在这一基础上,福特于1913年发明了流水线操作。看似简单的“传送带”,本质上是电气化后工业空间与流程重构的产物。
因此,从蒸汽到电,不只是能源替换,更是生产结构之变。发电厂让电力存在,工厂让电力成为生产力。今天的AI基础设施亦可类比。
如今,我们拥有了强大的AI“发电厂”:算力中心、模型平台、云端网络。MITNANDA团队发布的《商业领域AI使用状况报告》显示,截至2025年上半年,已有80%的企业尝试使用AI,约40%订阅了AI服务。然而,AI对生产率的提升仍然有限:只有5%的项目进入生产阶段并产生实质价值,其余95%未带来回报。
原因与电力早期遭遇类似。尽管企业在AI基建上投入巨大,但多聚焦于具体“应用”项目,而其组织流程与结构却未围绕AI重构。正如早期工厂只换蒸汽为电,却不改主轴。
这启示我们,AI普及本身并不能自动提升效率。唯有推动AI与流程、组织、治理的深度耦合,才能释放其真正价值。
三、泡沫与重生:互联网狂欢的遗产
上世纪90年代末的硅谷,是一座永远不眠的城市:白天,投资人挤在咖啡馆里谈融资;晚上,创业者在车库里写代码。每个人都相信,自己站在未来的门口,只差一轮融资就能推开它。街头贴满了“.com”的标志,出租车司机谈论“网络股票”,学生在宿舍里注册域名……整个城市的一切,都围绕着一个词——“互联网”运转。
在世纪之交的狂热中,市场理性早已被稀释:公司不需要利润,只要用户;投资人不看现金流,只看故事;创业计划书的第一页永远写着“我们正在改变世界”。仅1999年一年,纳斯达克指数就上涨了近80%。平均每两个工作日,美国就有一家互联网公司上市。在互联网大潮的裹挟之下,资本正在尽情狂欢。
与资本的狂欢相伴的,是基础设施建设的高歌猛进。城际光纤干线、跨州骨干网、海底电缆、区域接入网络、数据机房、服务器集群……一切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部署。MIT博士生贾斯汀·柯洛(JustinKollar)的一项研究表明,在上世纪90年代末,美国及北美的运营商铺设了“数十万英里”的光纤。《原始数据》(RawData)的一则报道则估计,仅2000年,北美运营商铺设的光纤就达到6.8百万英里(约10.95万公里)。至于支撑互联网站点的服务器,更是堆积如山。一时间,所有公司似乎都在为“信息高速公路”的建设添砖加瓦。
在一片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中,纳斯达克指数于2000年3月10日冲上5048点的历史高位。然而,高点之后,一切开始急转直下。从3月中旬起,科技股接连暴跌。到2002年10月,纳斯达克已从高点跌去78%,数万亿美元市值在两年内蒸发。随后几年,上千家互联网公司陆续倒闭,大量曾风光一时的网站相继停运。面对泡沫的破裂,曾为互联网企业歌功颂德的媒体也纷纷变脸。《商业周刊》甚至用封面文章《互联网?呸!》(TheInternetBah!)对这个不久前还承载希望的行业做出了讽刺性的总结。
随着金融狂欢终结,那些被过度建设的基础设施也陆续遭到遗弃。大量服务器被清理处理,刚刚埋入地下的光纤则被闲置,成为柯洛论文中所说的“暗光纤”(darkfiber)。
但历史的转折,往往从崩溃开始。
泡沫的破裂,就像一个必要的冬天,让真正能活下来的事物得以发芽。
首先,是企业的重组。
在狂热时期,企业只追求流量;而在崩盘之后,它们被迫回归利润。亚马逊在2000年经历股价暴跌90%,贝索斯随即宣布大规模裁员、关停亏损业务,转而聚焦于供应链效率与客户体验。三年后,亚马逊首次实现盈利,这个未来的电商与云计算帝国由此重新启航。谷歌也在这一时期脱颖而出。创立于1998年的谷歌,在泡沫顶点时几乎无人关注;而当其他公司倒闭时,它凭借 PageRank算法和清晰的商业模式——搜索广告——于2002年实现盈利,并确立了互联网的新逻辑:价值来自秩序,而非喧嚣。除此之外,脸书、推特等后来者,也都是在泡沫冷却之后成长起来的。从这个角度看,泡沫并非互联网的终结,而是筛选胜者的过程。
其次,是基础设施的盘活。
泡沫时期修建的庞大光纤网络和数据中心,在2001年后被拍卖、重组。许多破产电信公司的“暗光纤”被后来的运营商低价接手,用于扩建带宽。
例如,美国公司Level3Communi-cations就在这一时期收购了大量闲置光纤,成长为后来的骨干网巨头。又如,英国的GlobalCrossing破产后,其光缆资产被拆分重组,后来分别并入BTGroup和Verizon的国际主干线路。正是这些“泡沫的遗产”,支撑了十年后云计算与流媒体的崛起。
数据中心亦经历类似命运:2002年被视为“废铁”的服务器,几年后成为支撑AWS、GoogleCloud的第一批硬件。互联网的真正基础设施,往往是在危机之后才被社会理解并有效利用的。
再次,是制度层面的变化。
2000年之后,美国与欧洲的监管机构开始重新定义网络基础设施的治理规则。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在2001年至2003年间推动“电信市场开放”政策,允许私营运营商租用原国有网络的带宽,推动了互联网接入成本的下降。欧洲则在2002年通过《电子通信框架指令》,要求各成员国开放本地环路接入(LocalLoopUnbundling),推动宽带从寡头垄断走向竞争。
在这些政策推动下,泡沫破裂后遗留下来的“暗光纤”与闲置带宽被重新整合与优化利用。这些举措,为下一轮互联网热潮的到来提前打下了基础。数据显示,1999年宽带上网价格为每Mbps超过1200美元,而到了2005年,该价格已下降至每Mbps不到50美元。显然,电信开放政策及其带动的“暗光纤”盘活,发挥了关键作用。
在泡沫破裂后的十年——也就是2010年——互联网基础设施终于完善,行业再次迎来高点。值得注意的是,互联网行业在这一阶段不仅完成自我重建,还成功经受住了2008年全球金融风暴的冲击。原因之一,正是这个行业确实用好了危机带来的机会,在那些“过度”的基建之上,扎扎实实创造出了新的价值。
如今,面对AI的高歌猛进,许多人再次发问:AI行业是否存在泡沫?泡沫又会在何时破灭?
在我看来,AI行业存在泡沫几乎是必然,至于泡沫的破灭,也只是时间问题。但从历史的角度看,这一切并不重要。真正关键的是:如果泡沫有朝一日破灭,我们是否能有效盘活泡沫期间遗留下来的基础设施,让它们成为下一轮AI热潮的底座?
四、结语:跨越技术革命的三重陷阱
过去两百年的技术史告诉我们:每一场通用目的技术革命所引发的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几乎都伴随着三重困境——标准的混乱、结构的惰性,以及危机的浪费。铁路、电力、互联网都曾如此,如今的AI基建,也正立于同样的分岔口。要让这场技术革命真正走向成熟,必须跨越这三道门槛。
第一重陷阱,是标准的混乱。每一次基础设施革命的早期,都充斥着各自为政的技术方案。
19世纪的英国铁路,曾存在多达七种不同轨距,列车在各地无法直通,乘客需在站台间搬运行李换乘;20世纪初的电气化阶段,爱迪生主张直流,特斯拉主张交流,电压标准各异,导致设备难以兼容;互联网初期,各家公司推行自有协议与浏览器标准,形成“数字孤岛”。混乱,本是创新的副产品,但若未能在恰当的时机完成统一,技术红利就会被重复建设和互不兼容所抵消。
卡洛塔·佩雷斯(CarlotaPerez)在《技术革命与金融资本》中指出:从“安装期”(InstallationPeriod)进入“部署期”(DeploymentPeriod)的关键,是建立一个被广泛接受的共同平台。铁路的轨距统一、电力的电压标准化、互联网的TCP/IP普及,皆是在从混乱走向繁荣时所跨越的制度性门槛。
AI基建也正面临同样的抉择:模型格式、数据接口、能耗标准、算力架构若不能尽早形成共识,就难以孕育真正的智能生态。统一标准,并非束缚创新,而是为了让创新在同一条轨道上奔跑。只有完成基建标准的统一,AI的潜能才有可能被最大化释放。
第二重陷阱,是结构的惰性。
技术革命早期,基础设施常被视为终点,而非变革的起点,这恰恰束缚了生产力的进一步提升。
我们已经看到,铁路修成之后,若没有对应的仓储制度、时区标准、城市功能重组,生产效率并不会自然提升;电气化完成之后,若工厂仍照旧运转,电动机就无法带来企业效率的跃升;互联网普及之后,真正的转折点,并非网页上线,而是企业管理、供应链与服务体系的全面数字化再造。
佩雷斯在其著作中高度强调了“社会—技术同调化”(co-maturation)的重要性。在她看来,技术若想真正成为增长引擎,必须与制度、管理和文化的变革同步演进。
今天的AI基建,正面临与历史相似的挑战。无论是算力中心,还是数据平台,若只是服务于模型训练,而无法带动教育、医疗、制造、科研等领域的系统性重构,那它仍停留在“安装期”的幻象中。真正的AI革命,不在于模型,而在于组织;要释放AI的生产率效应,就必须像当年用流水线重构工厂一样,围绕AI重新设计整个企业和行业的运行逻辑。
第三重陷阱,是危机的浪费。
每一次技术泡沫,都是社会为未来所提前支付的代价。
铁路在19世纪40年代的投资狂热中铺设了大量过剩轨道,泡沫破裂后却留下了全国交通网络;电气系统在20世纪初的重复建设中形成了统一电网;互联网则在2000年泡沫破裂后遗留下大量服务器、数据中心和“暗光纤”——这些所谓的“过度投资”,最终成为云计算和移动时代的基础。
若借用熊彼特的说法,这种现象可称为“建设性毁灭”(constructivede-struction)——金融泡沫固然危险,但在客观上也为技术部署提供了基础设施。问题不在于泡沫本身,而在于我们是否善用危机留下的遗产。佩雷斯亦指出,金融泡沫几乎是技术革命的常态伴生物,真正的灾难不是泡沫,而是错失危机。
事实上,回顾历史上那些最终成功的技术转型,几乎无一例外地在泡沫破灭后完成了基础重构。英国将铁路泡沫的废墟转化为工业动脉;美国在电气化的混乱中建立起公共事业制度;欧美则在互联网泡沫之后,把闲置的“暗光纤”盘活为下一轮互联网热潮的重要基建。
因此,AI基建的关键不在于是否避免泡沫,而在于如何为泡沫“留下结构”:让投资沉淀为公共算力,让模型沉积为共享平台,让数据规范成为社会契约。这才是技术革命真正的分水岭。
综上所述,技术史的节奏总是相似的:标准化让混乱变为秩序,系统性变革让基建转化为生产力,而危机的再利用,则让投机最终化为文明。在AI的狂潮中,在“英伟达们”飞涨的股价背后,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保持头脑的清醒,从历史中学习演进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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