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孙兴杰/文 2012年的诺贝尔和平奖花落欧盟。对于这样的结果，有人认为这是一个笑话。回首历史，反思当下，欧盟获得和平奖可谓实至名归。经过六十多年的努力，欧盟在欧亚大陆打造了一个“和平岛”，那个仰望星空的康德所向往的“永久和平”似乎已经变成了现实。

当下的欧盟身处逆境之中，就在诺贝尔和平奖揭晓同时，在东京举行的IMF和世界银行的年会上，欧债危机被与会者认为是全球经济最大的隐忧。瑞典高官甚至暗示，希腊应该退出欧元区，瑞典是欧盟成员国却非欧元区国家，欧债危机在挑战欧盟的凝聚力与向心力。一些悲观的预言家为人们描绘了一幅可怕的未来图景：希腊等国家先后退出欧元区，欧元解体，欧盟空心化，德国一家独大成为欧洲霸主，各国重新筑起了关税的高墙，战争又一次叩响欧洲大门。

如果这种预言成真，那么2012年的诺贝尔和平奖将成为欧盟的墓碑，然而，这种描绘更适合于20世纪初的欧洲，而非当下。抚今追昔，欧盟今天的成就并非理所当然，而欧盟领导人捍卫欧元的坚强决心足以让他们进入史册。在人类货币历史上，欧元创造了一个奇迹：没有经过血腥的暴力征服而是通过协商统一了货币，而且是纸币。当人们将欧盟或者欧元区与美国进行比较的时候，欧盟的行动能力是令人诟病，但是这种指责的背后便是对欧盟的肯定：欧盟是一个国家联盟而非单一国家。

希腊、西班牙等国的债务危机会销蚀人们对欧元的信心，同样需要看到的是，欧债危机爆发之后，经过不停的争吵与讨价还价，欧盟的内部协调水平在进一步提高而非退步。银行业联盟、财政联盟与政治联盟已经成为欧盟领导人讨论的议题，表面而言，这是欧盟应对债务危机的权宜之计，而实质则是欧洲一体化逻辑的深化。欧元的诞生意味着战争已经不再是欧元区各国之间解决争端的选项，同时也是欧洲大国政治互信的结晶。信用货币只有建立在高度的政治互信基础之上才有可能，货币乃国之名器，不可轻易假人。中东产油国曾经探讨统一货币，而东亚各国在货币合作上踯躇不前，相形之下，欧元为欧洲的和平增加了一层“防护罩”。

60多年前的欧洲大陆是战争之渊薮，在短短三十年之间，欧洲国家打了两次内战，二战结束之后，欧洲大陆变成了瓦砾堆，野蛮战胜了文明。包括丘吉尔在内的欧洲领导人都意识到，除了联合之外，欧洲没有别的出路。硝烟未散，厮杀声在耳，昔日的死敌要和解，谈何容易呢？尤其是法德两国，自1870年以来便是死敌，恰恰这两大国成为欧洲联合的发动机，在戴高乐与阿登纳的推动下，法德不仅和解，而且成为欧洲联合的亲密搭档。时至今日，法德依然是欧盟的主心骨，虽然默克尔与奥朗德存在“路线之争”，但是在捍卫欧元和欧盟上却是高度一致，可谓“殊途同归”。

柏林墙倒坍、铁幕被揭开，欧盟开始东扩，不仅东欧国家加入其中，而且昔日的火药桶巴尔干诸国被纳入其中。欧盟不仅没有解体，还向周边“外溢”和平红利，上世纪90年代初的波黑战争是对欧洲联合的一个挑战，如果欧洲一体化遗弃巴尔干半岛，那么这个火药桶就成为欧洲和平的威胁，现在除了西巴尔干各国在进行入盟谈判外，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已经成为欧盟成员国。巴尔干半岛是地缘政治的破碎地带，近代以来一直战乱不断，只有欧盟才能“驯服”桀骜不驯的巴尔干小国。

康德设想的永久和平建立于民主共和国之间的契约，欧盟本身就是各成员国让渡主权而成。欧元则代表了对和平的承诺，也是欧盟内涵深化的体现，吸纳巴尔干诸国则是欧盟外延的扩大，也为欧洲和平消除了地缘政治隐患。欧盟是人类追求和平的伟大试验，单凭这一点，诺贝尔和平奖早就应该授予欧盟。

（作者为吉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