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业融资难，是中国经济的一个“老问题”，当下，新冠疫情出现导致的经济海啸，又让这个问题变得尤为重要和紧迫。

统计数据显示，受疫情影响，中小企业第一季度营业收入不及去年同期50%，更有超过80%的中小企业正面临现金流问题。虽然一系列金融支持政策已经出台，但中小银行向小微企业发放贷款，也面临不良贷款率上升和净息差缩小的双重挑战。

2020年5月8日，由复旦大学和平安科技联合成立的宏观经济和金融领域跨学科的高端平台——复旦平安宏观经济研究中心（以下简称“复旦平安”）正式发布《中小企业融资》系列报告：《疫情下的中小企业》（以下简称《报告》）。

复旦平安《报告》中指出，2020年中国GDP增速将创40年新低，全年增速在-1.5%至3%之间，可以认为，此次疫情对中国外需的负面冲击大于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长期来看，疫情叠加以美国为首的逆全球化趋势，有可能出现全球贸易让位于区域内贸易、多边贸易让位于双边贸易、国际贸易让位于国内贸易的趋势。

根据复旦平安《报告》，中国当前和未来的宏观经济运行将主要受到全球供应链冲击与外需萎缩双重因素的拖累。因此，在全球疫情尚未得到有效控制之前，扩大内需就成为重中之重。然而，耐用品消费受收入预期影响大，消费年内发力有限。当前，中国经济复苏尤其需要发挥投资的重要作用，而改善国内社会经济政策环境、优化经济调控方式、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是做好“六稳”、落实“六保”的关键。

复旦平安主任张军表示，《中小企业融资》系列报告，旨在聚焦于化解疫情之下的中小微企业所面临的困境，并在把握未来宏观经济大势的前提下给出中长期建议。

从近3个月的政策实施情况看，中小银行在放贷积极性和管理中小微企业贷款风险能力方面不足，成为限制货币信贷政策传导的突出“堵点”。结合疫情纾困政策的实施，应加快利用金融科技手段，整合货币、金融监管、财政、产业等政策资源，提升中小微企业支持政策的直达性。特别是，地方政府处于服务中小微企业的一线，迫切需要结合当地实际，运用最新金融科技，做好中央政策和中小微企业之间的互联互通，探索形成可持续的中小微企业金融服务体系。

“中小微企业面临的生存危机是当下我国宏观政策必须直面并努力解决的最大挑战之一。如何应对危机，如何在危机中实现转型，是我国中小微企业面临的重大课题。”张军称。“我希望本报告的撰写能够引起政府及社会各界对于中小微企业的高度关注, 群策群力，共同寻求我国中小微企业的脱困与转型之道。”

中小企业面临现金流难关

统计数据显示，中小企业提供了全国50%的税收，创造了60%以上的GDP,完成了70%以上的发明专利，提供了80%的城镇就业，并吸纳了90%的新增就业人员。在中小企业中，小微企业的贡献尤其突出：小微企业总数量占所有企业数量的97%以上，提供的就业岗位占所有企业就业人数的54%。

在此基础之上，复旦平安《报告》强调表示，中小尤其是小微企业的重要贡献，是在这些企业面临严重的融资约束和更高的融资成本的前提下取得的：与小微企业在企业总数量与总就业中所占的巨大份额不相称的是，2016年末我国小微企业贷款余额仅占所有企业贷款余额的32%；而根据人民银行监测数据，小微企业的融资成本平均比大型企业高出40%以上。

正因如此，放眼当下，最值得关注的是，由于本次疫情对经济的影响持续时间较长，对企业的用工、现金流、生产、销售几乎每一个环节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中小企业因没有足够规模和抵押品，资金极为紧张，长期持续的疫情使得线下经济出现明显停顿、商业活动骤减，现金流趋紧的中小企业受疫情冲击更为严重，更容易出现倒闭潮，进而可能导致社会失业上升，居民中长期消费水平随着收入的停顿而下降。

抽样经营数据显示，中小微企业今年第一季度营业收入不及去年同期50%；由此，复旦平安《报告》中估计，中小微企业第一季度营业收入将同比减少约6.7万亿元(约为2019年全年GDP的6.76%)。

而在其中，教育、餐饮、住宿、文体娱乐和制造业中小微企业受疫情影响又最为严重。数据显示，教育业中小微企业今年2月和3月的营业额仅为2019年同期的10.2%和11.8%，住宿和餐饮业中小微企业营业额仅为去年同期的12.8%和23.5%,文化、体育和娱乐业中小微企业今年2月、3月的营业额均不到去年同期的30%；制造业中小微企业今年2月和3月的营业额均不到去年同期的40%。

复旦平安《报告》指出，教育、餐饮、住宿、文体娱乐行业营业收入下降主要受需求端因素影响，包括疫情防控、消费者保持社交距离导致的需求大幅下降；制造业营业收入下降主要受供给端因素影响，包括员工无法到岗以及（国内外）供应链上下游无法协同复工等。但更重要的是，由于受到经营成本高、劳动密集性程度高、产业链渠道单一、数字化运营程度低等诸多原因的影响，中小微企业不仅复工复产普遍比大企业要晚，而且面对疫情更多采取消极性的措施。

即使如此，危机也是危险与机遇并存。新冠疫情在短期内对经济发展和劳动力就业市场造成明显冲击的同时，也为以数字经济为代表的新经济行业提供了蓬勃发展的新机遇，其中，疫情期间停课不停学就是最好的例子。

统计表明，因为2.65亿在校生转向线上教学，在线教育由此开始进入正规教学环节。复旦平安《报告》通过调研和数据分析发现，公众对在线教育的态度较为积极乐观，在疫情推动下，在线教育产业火爆、龙头企业用户数量大幅增加。

政策落地尚有改善空间

值得欣慰的是，在疫情发展各阶段，尽管中国政府的工作重心略有不同，但是对于中小微企业的支持，始终是政策重心之一。

根据复旦平安《报告》，中国政府已出台的一系列支持中小微企业应对疫情的政策，可以分成四大类：金融支持方面，央行通过增加再贷款再贴现额度、定向降低存款准备金率等方式引导银行向中小微企业发放低利率贷款；减税降费方面，通过降低企业用电用气费用、阶段性减免社会保险缴费等方式降低中小微企业的运营成本；而在支持企业用工方面，通过加大失业保险稳岗返还力度、一次性补贴等方式鼓励企业不裁员、少裁员和招聘高校应届毕业生；对生产力提升的帮助上，通过中小企业数字化赋能专项行动、“上云用数赋智”行动帮助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提升生产效率。

其中，“金融支持”和“减税降费”两项政策共安排资金超过6.03万亿元。但即使如此，复旦平安《报告》认为，目前的中小企业融资纾困政策落地仍有改善空间。

《报告》中指出，由于70%以上的中小微企业贷款来自中小银行，中央纾困资金能否充分发挥作用，取决于中小商业银行放贷能力。当下，不良贷款率上升、净利差缩小是中小银行向中小微企业放贷款的两大制约因素。不良贷款率方面，由于宏观经济下滑压力叠加疫情冲击，企业尤其是中小微企业经营困难增多，银行信贷风险管理难度增加。2020年一季度数据显示，银行业不良贷款率为2.04%，比年初上升0.06个百分点。由于不良贷款的确认具有滞后性，银行业资产质量真正的考验可能要在二季度才会到来。

而对不良贷款率的严格考核，正是阻碍中小企业获得贷款的原因之一。中小银行为了满足不良贷款容忍度的要求，不敢向中小微企业,特别是向受疫情影响严重的制造业和住宿餐饮业中小微企业发放贷款。信贷人员因担心被追责，也可能选择减少中小微企业贷款发放。复旦平安《报告》指出，如何让阶段性提高不良贷款容忍度等措施发挥更大作用，灵活调整信贷人员考核方式，是当下值得深思的问题。

在净息差方面，如果中小银行向小微企业发放低利息贷款，净利差会缩小。目前，银行利用央行再贷款发放中小微企业贷款的净息差为2.05%，低于商业银行平均净息差水平。

在此基础上，复旦平安《报告》认为，帮助中小银行管理中小微企业贷款信用风险是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问题的关键。中小企业贷款风险不仅体现在于贷前的风险识别和逆向选择,更体现在贷后资金的监管及道德风险防范。为防止中小微企业用获得的贷款资金进行政策套利，将资金转移到房地产市场或资本市场，加大中小企业贷款的信用风险，建议在合同条款中加强贷后资金运用的约束,并运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科技手段，有效监管贷款资金的使用。

复旦平安《报告》中进一步建议，加强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的协同配合，提高财政资源利用效率。为提升中小银行发放中小微企业贷款能力、实现1万亿元再贷款再贴现政策落地。《报告》指出，可以借鉴美国等纾困政策，财政为中小微企业贷款提供适度担保；中央财政指导地方出台配套财政贴息政策；还可以财税与银行部门深化互动，全面推广“银税互动”模式。此外，在今年地方财政资源有限的背景下，建议探索如何通过包括电子化、信息化等在内的新技术提高财政资源利用效率，缩减不必要开支，推进预算绩效管理,力争做到精准施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