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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想象遥远的童年
Hosseini
2010-11-16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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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9 世纪下半叶, 俄国掀起大规模的反犹屠犹狂潮。亚历山大三世煽动的一场大屠杀催化了犹太人内心的复仇之火。于是,零散在西方大陆上诸多的犹太人,无论是平民、背信者、资产阶级抑或知识分子,决计要建立一个专属犹太人的国度,他们将目光锁定在中东地带的巴勒斯坦。按照《旧约》的指示,那里是他们的故土,是他们的国。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犹太复国运动”。 

随后在1917年,英国发布了支持犹太复国运动的《贝福宣言》。居住在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不得不默默地看着他们的土地上迎来“异族”。成千上万的犹太人开始向巴勒斯坦前进。这其中也包括阿摩司·奥兹的父母。但他们的“理想国”却在那一年后开始了其漫长的混乱惨痛的历史。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居住已久的土地要与犹太人共享的阿拉伯人,几度掀起疯狂的反犹浪潮。而固执于信仰的犹太人又执拗地不肯罢休,连绵不绝的地下秘密颠覆运动在巴勒斯坦境内展开。 

这黑暗的历史,给那个时代的巴勒斯坦人种下了邪恶、暴力的种子——谁也不可避免,即使是儿童。和那个时代诸多的儿童一样,奥兹的童年充斥着英雄式的对抗与幻想,那包含了血腥与暴力、孤独与怀疑的人生初始,不得不在追求信仰与保持和平的悖论中度过。若干年后,阿摩司·奥兹——这位闻名于世的希伯来语作家,凭借多部探索以色列家庭、历史和爱情的小说(《我的米海尔》、《爱与黑暗的故事》、《黑匣子》、《莫称之为夜晚》等)跻身新世纪的“新浪潮文学”队伍中,并成为举足轻重的一员。但关于他的童年,经历了历史的最初积蓄,矛盾最为频繁、直接的煎熬和沉淀,短篇小说集《鬼使山庄》是他置放那段记忆的容器,更是他对那段历史深刻的道德拷问。 

写作于1976年的《鬼使山庄》,尽管不是奥兹最为重要的作品,但却是他最不容忽视的作品。奥兹深刻地触摸到了自己童年真实经历的一切,将其移情至小说创作中,在那个纷纭的年代,人人都在探索到底中东问题应该如何解决时,奥兹的创作,让知识界开始将一部分视野投向那些处于历史纷纭中的儿童。通过奥兹的讲述,人们不禁发现战争对于孩童的摧残,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不亚于那个时期成人所面临的压抑。 

《鬼使山庄》以三个虽不同却紧密关联的短篇组成,以两名幼童作为故事的核心展开。在第一个短篇《鬼使山庄》中,幼童希勒尔的父亲、兽医汉斯在放映犹太复国宣传片的祝贺会上,偶然抢救了一名军官的太太。汉斯一家人因此受邀出席他们在鬼使山庄的晚宴。结果,在晚宴中,希勒尔的母亲跟随一名风流的军官远去他乡,抛弃了希勒尔和他的父亲。 

故事背景定于1946年。混乱的政局并未打消犹太移民的乐观与希冀,但已感到时非我控的英国,正在逐步撤离其在巴勒斯坦的殖民势力。而美国着手扶持的新国——以色列即将诞生。感受着复国理想的汉斯,相信自己奉献了青春必然能换来理想的结果,可当初与其一同奔赴巴勒斯坦的妻子却日渐觉得生活的悲剧性无可逃逸,对于复国持有深深的怀疑。 

夹在父母中间的希勒尔,一面承担着生活带给他的困惑与不解。一面竭力去观察他的父母,企图通过他们寻求自己的成长意义。但终归无疾而终。他默默地忍耐着在钢琴老师家中遭遇的性困惑,他对家国命运似有理解,却不得要领。徘徊在纯真与成熟之间,希勒尔犹如一只孤独的聋鸟。假如说希勒尔代表了一种处于“挣扎”童真形象,那么在后两篇里,奥兹着力刻画的另一位幼童尤里,显然已经沦丧了童真最里层的东西。 

第二个短篇《列维先生》中的尤里,是个有着双重性格的孩子。内心里他顽劣,大胆,世故又张扬,但外表看来,他却是伙伴眼里滑稽的怪孩子,是父母怀里不更事的小不点,是女孩阿梅戏弄的对象。因此尤里的世界被他旗帜鲜明地分成两半。他一方面追随着来自立陶宛的诗人邻居内哈姆金和他的儿子艾佛莱姆,默默地从事犹太复国运动的地下抗争,是个不折不扣的儿童斗士。另一方面,在面对同龄孩子的调侃和捉弄,他一边在内心鄙夷他们的幼稚,一边选择回避。这回避像是尤里对于某种正常童真的诀别,他不能理解那些孩童的游戏,嬉闹。他更倾心于在他两位偶像的带领下,去制造一套又一套的作战计划,研制炸药,捣鼓无线电,只为与“敌人”斗争。他自认为这是英雄式的活法,这里面有那些嘲弄他的同龄笨蛋们不能领悟的伟大和不朽。 

与尤里的疯狂相比,那些围绕在尤里身边的大人们,既没有阻止尤里的沉溺,反而以对待儿童的哄骗方式来试图淡化这种影响。他们鼓励他,亲切地赞扬他,却又在关键的时候,不对他坦白。尤里只知道自己要反抗,要绑架高级专员,要捣鼓出先进的无线电窃听敌人的秘密,却对为什么要这样做、怎么去做一无所知。 

尤里最终还是没有踏入那个他心目中伟大和不朽的世界,一位名为列维的神秘先生到访他家,尤里隐约意识到这个列维先生和他们的地下运动有着极其重要的关系。可在列维先生的示意下,年幼的尤里被父母强制性支开,尤里不得不放弃参与这个他奉献了自己大半童年的地下运动,因为他是个孩子,列维先生觉得孩子总是不能够信任的。 

故事的结尾尤里失落地点燃那盒大人们交给他的火药,尤里一直期待这是他实现英雄梦想的关键——用这个炸死所有敌人。可他却发现火焰无论如何都点不燃,是假的。他绝望地哭泣,最终告别了自己的童年。 

假若说前两个短篇是奥兹提出了某种证明战争摧残__儿童的佐证。那么到了第三个短篇《渴望》, 就是对这些佐证的反思。《渴望》讲述的是幼童尤里的一个忘年交——一位曾经服务于复国组织,身患绝症的医生的故事。整篇故事是由医生写给他远在美国的妻子的信件组成。这名医生曾为复国组织提供一些科学知识上的帮助,可在自己行将就木时却开始质疑曾经的所作所为。 

在《列维先生》中的幼童尤里则是这些质疑的切入口。尤里因为医生熟悉一些武器知识和化学知识而视之为老师,整日来拜访他。这虽然缓解了医生的寂寞,却又令医生觉得忧虑。他一方面对于尤里的疯狂有所抵触,觉得这不应当是孩子应该有的习性,另一方面,他又知道造成一切后果的都是他们这个时代的成人。他一度认为“艰难的时刻终将过去,你会忘掉它所有的麻烦”。可当看到丧失了童真的尤里,他开始忧虑他所期待的“不一样”的时代是否真的会来临。 

他反复地在信中提出问题,可这些信件是否可以解决问题呢?奥兹没有解答,故事以信件开始,以信件结束,留下的全是问号。 

纵观《鬼使山庄》里的三个故事,童真的变异与破坏延伸进文本的点点滴滴。童真作为一种叙事主体,既有反思政治和战争对于儿童健康成长的摧残,也包含了在家国仇恨中,宗教信仰上升为绝对信念时,成人无力保护儿童应有的纯真。当成人处于矛盾的中心,要么冷漠地背叛,像希勒尔的母亲;要么无声地自责,像濒死的医生。 

而奥兹同时也通过小说这一载体,重新审视他曾经一度迷失的道德十字路口。正如和奥兹同代的南非作家库切评论他时所说:“在童年变成自我修正的过程时,我们又可以看到这个父母均为移民的孩子一直在艰难地理解自己,理解自己身处的时代。” 

纵观奥兹所有的作品,泾渭分明地呈两个阶段。早期的他,文学创作与其祖国跌宕起伏的命运紧密相连。小说的格局和主题,小说完成的视野都是大而严肃的。反倒是到了后期,逐渐软化,开始倾向于在文学中探索一些个人化的,不那么沉重的主题。由此看来,奥兹的文学生涯倒像是由沉重到平缓,由大国至小家的倒走。他站在终点,不断想要回到起点。 

而《鬼使山庄》必然是奥兹终点时期的代表作之一,是任何一个熟知或者不了解奥兹文学世界的读者所要走的必经之路。她不仅仅淬炼了奥兹后期家庭式小说中炫技般的文学才华,更重要的是她给予了我们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让我们得以走访一个作者一生中最柔软的部分——童年。我们可以从中窥视那唯一的宝藏。即使后来,我们无不伤感地发现那宝藏原来被历史挟持,离我们想象中的童年太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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