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Not Found

404 Not Found


openresty
戏谑最是真实
小庄
2010-11-22 11:05
订阅

2008年冬天,11月,我的博客上记录着一段展览开幕式见闻:大屏幕在放前两天的新闻发布会,她穿着背带式马甲,说着语调软软的英语,间或有近年来的几个行为艺术,其一在2004年戛纳电影节,看不出突特之处,主题是空洞得无以复加的l,o,v,e。一遍遍放,七点半已经过了,黑压压的人在等,中途下起小雨来。将近一个小时后主角终于出现,戴着白帽子出现在三楼天台,要大家和她一起按灯,闪一下是I,闪两下是love,闪三下是U,配合者寥寥……你们见到她坐在著名的丈夫身旁,脑门上绑着装饰用的细发带,像个哑巴公主般看着他弹琴时的惶恐吗?那眼睛,是无内容的,就像她放在“可·当代艺术中心”里面的八件作品一样。 

这位艺术家叫小野洋子。显然,我对她的评价很低,但在那样阴冷的雨夜,和很多人一起大老远跑去看了八件缺乏灵气的艺术品,冻得浑身发颤也没怎么抱怨,原因只能有一个:她牵系着某种情结。此情结萦绕许久也不得开解,因为作结者已经在1980年被一颗子弹带离了世界,而之后的之后,被缚者都只能通过想象来复原对他的怀念与怨念。 

2010年夏天,5月,王小峰开始在他的博客“不许联想”上选贴长篇小说《沿着瞭望塔》的前半部分,一节节地放出来,有时候一天一次,有时候几天那么一次,目的据说是想趁着付梓之前先看看读者的反应,夏天很长,看着很烦,我一边抱怨“你丫怎么写了那么多没完没了的对话”,一边用眼睛掠过一段总算没有引号的文字: 

“平时给列侬做剪报工作的是小野洋子,作为高桥的助理,她接到这个任务之后,每次都很认真完成……她还能分析新闻背后的故事,以及她对一些时事的看法。这样,可以让列侬有一些参照和判断。即便没有关于他们的消息,洋子也会把一些当下发生的重大事件讲给列侬听。列侬对这些与其无关的消息并不感兴趣,每次洋子讲到这些新闻,比如环境污染或者东京某处的凶杀案或者最近发生的交通事故,列侬都会不耐烦,但出于礼貌,还是假装很认真地听下去。洋子很敏感,一眼就能看出他在走神。” 

有意思的是列侬同志被OL小姐洋子拒绝了,接下去心仪文化革命的他辗转来到中国大陆,和开服装店的北京女孩王菲谈了一回恋爱,又目送她去往香港圆花花世界下的歌星梦,而自己留在京城终于等到了真正爱的洋子,不幸却在重逢后在一次赶去和洋子见面的路途中死于车祸。即便它没法像我心目中同类型的高级戏仿小说——E L.多克特罗的《拉格泰姆时代》——那样出色到场面跌宕欲罢不能,《沿》读起来仍是饶有兴味的,令我相当惊异的一点在于,如此不正经篡改历史之余,小说依然让一个被人数度质疑过的事实确认了下来:列侬和洋子之间存在过真爱。列侬在里头说:她是靠近过他灵魂的人,是他一生中真正值得拥有的人。这个设定让我对一本标签上贴着“理想主义”的书有了初步认可,也忍不住评价道:你丫竟然还这么温暖,竟然就信了他们。 

诸如此类的温暖还有: 列侬和迪伦是生死与共的好朋友,纵然两人对“理想”的认识不尽相同,可还是带着改变生活的决心一起帮助了罗大佑、侯德健和崔健。他们在中国开的唱片公司短短几年卖出了几千万卡带,但迪伦没有兴趣看到北京变成另一个伦敦、另一个纽约,他最终毅然离开。 

这绝非第一回读王小峰笔下的虚构类文字来着,数年之前,还未知其人是谁,一个在网络上瞥见的叫做《人人都爱塞林格》的短篇小说就曾于我记忆中稍事停留,迄今尚能想起情节几许:主人公送给某前女友的《麦田守望者》经过若干重前男友前女友前男友前女友的迭代,重新回到了他自己手中。有点暗幽默,也有点小清新,故事显然是根植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文艺青年的真实文艺生活——彼时,来自欧美的各种文化消费品,正随着盗版和走私事业的繁荫迅速铺满了一披人的视野、思想和语言,塞林格也好,批头士也罢,这些名字,只不过一串暗语,是你进入某个地带的交换信息。那时我们都虔诚地相信着自己在和很高级的精神形态保持同步,并以此作为“得瑟”的前提和理由。 

翻阅《沿着瞭望塔》,自然而然会让我怀念起十几二十岁倾囊购得的几百盘磁带,往后是几百盘打口CD,其中迷幻飘渺的气息陪伴度过了整个青涩的中学和大学时代,还有初一那年便开始订阅的《音像世界》,便是在这本杂志上读过王小峰的专栏“对话摇滚乐”。和不少七零年代出生的同龄一样,我们无不带着对摇滚乐的迷恋扑入成长。2000年左右,互联网开始普及,在西祠胡同、北大新青年论坛等地,我找到过许许多多同样视摇滚为精神支柱的年轻人,它所代表的反叛、人性、自由、彼岸、理想等一系列定语,是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符号,被不加以分辨地膜拜和向往过。 

但《沿》一书借迪伦之口道明了真相:摇滚乐不是前卫艺术,它只是商品一种。本质上,列侬和邓丽君的音乐并没有分别,迪伦和罗大佑的价值也只不过在于流传卖钱,甚至标榜自己是听摇滚的那份激情也早在红卫兵身上燃烧过。年轻这种东西,在每个时代,都将作为炮灰,以飞散终止,对于活到了而立和不惑之年的人们来说,重要是如何去做一番善意回望,去检阅还有多少美好的东西留了下来。 

这才叫真正的残酷清醒,非痛定思痛不能坦然彻底至此。可以说,我的某个想法终于被清晰地印证了,我乐于看到王小峰去写小说的原因基本上就不言而喻了:在他给《三联生活周刊》撰写了十多年的文化报道之后,在他嬉笑嘲骂的无聊人博客也成集了两本书之后,在他陆陆续续拍了三段还不算难看的《小强历险记》之后,应该有一种方式,把他最熟悉也最难以割舍的话题领域——当代流行音乐——做一个提炼和总结。没错,这个人还是选择了小说。用伪造的力量来恢复真实,决然地,谨慎地,无情地,甚至是刻意保持距离地。事实上,时至今日你我已经明白,随着摇滚等西方文化一起到来的,是一个父辈也完全未曾经历过的世纪场景,几乎就在一夜之间,巨大飞速的变迁滚滚而来,红的绿的合成的机械的,他们完全蒙了,比我们还要目瞪口呆。所以,如何玩转它只能是一项NPC单独执行的任务,不会有良师从旁指路,你必须学会摸爬打滚,乃至撒泼打诨。多数人成为了陪衬,少数人成为了顽主——因为这部分人参与了冒险和规则制定,这当中无数的故事将作为史实被记载,接受评判。作为记载之一,作为实行实名制的虚构文本,《沿》里面唯一杜撰了一支乐队“烽火台”,老板列侬预言他们“第一张专辑一定会火得不行,第二张专辑一定会烂得不行”,这是好笑且悲哀的,无疑,他们像无数这一进入现代资本主义进程的国度生产出的每一件产业链商品一样,有着如下特点:山寨、粗制滥造、短期内便能牟取暴利,然后迅速地迅速地被淘汰。 

经济观察网相关产品
网友昵称:
会员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