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可:“海派文化”是面向未来的(3)
万晓晓
16:58
2010-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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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性越强,地方特色就越弱”

经济观察报:1986年以后,上海的文化生态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朱大可:上海文化在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曾经有过蓬勃向上的迹象,虽然还没有形成强大有力的思潮,还不能称作“文化复兴”,但它已经冒出了一些美妙的事物,美术、文学、戏剧和电影,都有可以进入史册的杰作。1986年,一场被称为“反自由化”的政治风波让很多作家受到批判。从那之后,上海对文化的管辖慢慢收紧了。

经济观察报:你所理解的海派文化是什么?

朱大可:海派文化只是相对京派文化而言的。除了新文化运动,北京在整个20世纪期间基本保持了传统的文化样态。相对而言,海派文化则更开放、更时尚、更具现代性特点。京派文化面对历史,而海派文化面向未来,两者的时间向度截然不同。海派文化从不讨论中国历史和传统国学。

对西方现代文明的想象,会产生一种狂热的崇拜,甚至发展为浮肿的信仰,并且融入到整个日常生活中去。海派文化里面最突出的群体,就是所谓的“老克勒”。王安忆试图描写这个群体,陈丹燕和程乃珊更是如此,程乃珊本身就是个女老克勒。她对美国爵士乐和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好莱坞明星的迷恋,正是“老克勒”的文化特点。

经济观察报:你对目前海派文化的发展怎么看?

朱大可:不令人满意,因为它的空间弹性越来越少低,文化活力越来越弱,文化的原创性越来越少。我们一直在消费上世纪20年代至40年代的文化遗产。一说起作家,无非就是鲁迅、巴金、张爱玲;一说起上海,就是旗袍、钢琴、月份牌、石库门、梧桐树、金枝玉叶之类的小资玩意儿。但这些文化遗产,现在基本已经挥霍光了。上海正在沦为一座文化资源匮乏型城市。

经济观察报:是不是因为上海的区域特色越来越少了?

朱大可: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比如说上海方言的生死问题。自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中央电视台推行强势方言、也就是北京话之后,各地的方言都受到很大的威胁。我们需要普通话作为共同交际的工具,但地域文化、区域文明、区域的多样性,也应该得到保护,它是文化遗产的一部分,而且是最重要的部分之一,因为它总是跟区域的日常生活方式密切相关。

每个地方有自己的语言体系。就方言本身而言,它们的特色是值得关注的。像上海方言有五个声调,广东有更多更复杂的声调,这是方言的价值和魅力所在。国家的文化景观一旦整齐划一,地方特色就会凋谢。

老上海人严重缺乏归属感,因为他们失去了记忆的支撑。童年时代的房子、街道和景观都消失了,城市的文脉断裂了。老居民向何处寻找归属呢?另一方面,“新上海人”在本城也没有家园感。上海话太难学了。但他们不仅有语言隔阂,还有更深的心灵隔阂。

经济观察报:上个世纪30年代有一批“移民”进入上海,打造了那个时期特有的文化,但现在的新移民却无法做到。

朱大可:那时的移民比较有整体性,从苏州、宁波、苏北等地整体搬迁过来的,有很强的集聚力,到上海后能紧密地聚居在一起,抱团生活,互相取暖。现在的移民是零散的,居住地完全被打乱了,这是一个根本性的区别。这些年上海接纳了更多新移民,打造国际都市的形象,但国际性越强,地方特色就越弱。如今只有少数上海平民还在低调地守望着旧的生活方式。

经济观察报:舆论对于上海人穿睡衣上街颇有微词,你怎么看待?

朱大可:我不认为穿睡衣有什么问题,睡衣也是一种衣服,有人爱穿着它招摇过市,那是个人的趣味和选择,跟道德伦理无关,也跟特定的城市和地域无关。

“睡衣诘难”转移了上海人的根本问题,那就是对外地人的地域歧视。这种歧视是跟对洋人的崇拜相对应的。当然,随着移民的大量迁入,这种情形已经有了很大改善。上海要指望成为一个真正的国际都市,就应当彻底消除对外省人的敌意。

经济观察报:你怎么看待韩寒和周立波?

朱大可:我喜欢韩寒。韩寒骨子里不像上海人,却是上海的优秀市民。上海市政府应该给他颁发“优秀市民”的荣誉称号。韩寒这样的青年多一点,上海的公共形象就会更好。周立波的清口相声我也喜欢。他在商业运营上很像陈逸飞,但愿他不会变得更像余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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