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朱冲

在嘉凯城·中国运动员教育基金高尔夫慈善邀请赛的颁奖现场，李宁显得有点忙碌。不仅要不停地起身和仰慕者合影留念，还端起酒杯挨桌敬酒。当现场举行一个“筷运高尔夫球”的小游戏时，李宁不等主持人招呼，自告奋勇走上台，要求参加。

用一双筷子把一堆高尔夫球从一只碗里运送到另一只碗里，难度可想而知。其他人只能用两只筷子挑着高尔夫球前进，摇摇晃晃，散落一地。李宁“特立独行”，他选择用筷子夹，这时练习体操的优势在李宁身上就体现出来了，他有着比常人强大的手指力量。凭借这样的特殊技术，李宁大获全胜。他的脸上挂满了当年屡屡夺冠时的灿烂笑容，不停地摆着pose拍照。

慈善重于生意

很多了解李宁的人都说，这不像李宁。因为平常的李宁给人的一致印象是，有着中国老一辈运动员惯有的严肃、认真、不苟言笑，在公开场合难有如此放松之时。如今的李宁，更是愈发低调，不愿露脸。即使面对自己公司的业务，也是如此。面对任何媒体的采访要求，他总是推给张志勇——李宁公司CEO。如今李宁公司对待李宁是作为一项特有的资源来使用，因此，李宁需要服从公司安排。

李宁“不关心”公司业务最典型的代表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点火。虽然取自中国典故“夸父追日”，但因为保密的需要，李宁只能每天深夜在鸟巢“飞檐走壁”，为期一个月。根据保密协定的要求，他谁也不能告诉，包括他的妻子和李宁公司。但随着诸多火炬手的逐一亮相——国际奥委会规定，每人只能做一次火炬手——猜测的范围毕竟越来越小。敏感人发现，只有李宁、许海峰、熊倪三位奥运冠军还没有出任火炬手。

8月8日晚，李宁点燃主火炬。张志勇通过短信向李宁汇报：我们可以马上跟进，明天媒体上就会出现和点火相联系的广告，配套产品也可以马上生产。

李宁回复的很快。“这个荣誉不是李宁个人的，更不是李宁公司的。这代表中国人，代表全世界的运动员，如果我们把它商业化，就显得我们的心胸太狭窄了。”就这样，被认为奥运史上最大的隐性营销到此结束。

其实张志勇也难得见到李宁，大概两个月见一次。因为李宁几乎只参加一年4次的董事会议和年底的战略执行会议。除此之外，他不会过问公司具体事宜。

李宁如今更乐于参加的是慈善。在各种慈善活动中见到李宁的机会肯定远大于在李宁公司。他是“中华骨髓库”大使、“中华健康快车”慈善基金会理事与大使、“广西李宁基金会”及“振梅基金会（以他母亲名字命名）”的创立者。他刚刚在上海参加中国运动员教育基金的慈善活动，然后又带领一批已退役的世界冠军飞往四川，由他们捐赠的5所“风雨操场”即将投入使用。

慈善源于经历

中国运动员教育基金成立于2001年3月10日。由李宁和蔡振华、李永波、周继红、黄玉斌、张蓉芳、许海峰、熊倪、李小双等已退役的老世界冠军一起作为信托人共同发起，在香港注册。李宁表示，中国运动员教育基金的目的是搭建一个运动员互助的平台。

“我的经历告诉我，很多运动员都是需要帮助的，特别是在专项技术之外的一些培训，包括英语学习、教育、退役之后的再就业等方面。”李宁坦陈，该基金的成立和他的个人经历有很大关系，“因为我是运动员出身，所以更关注体育圈的事情。”

关于慈善的目的，一直有争议。有人认为和国外那种有着悠久宗教历史文化和经济背景的天然慈善文化氛围相比，中国式慈善往往是近年在财富积累增加的同时，人们从切身体会出发，“后知后觉”的意识。比如李连杰的壹基金源于他自己在印度洋海啸中受到死亡威胁；王菲创立“嫣然天使基金”则是因为女儿李嫣的唇裂。

1986年李宁就提出退役，但国家没有批准，致使他在1988年汉城奥运会遭遇滑铁卢，一夜之间从英雄变“狗熊”；得冠军时第一个走出机舱享受掌声和鲜花，但他从汉城回北京时，第一次没人搭理，后来甚至有人给他寄了刀片和绳子，大骂他谈恋爱耽误训练，从吊环上掉下来居然还在笑。

这是举国体制下的残酷现实，但如今已经信奉佛教的李宁统统选择了遗忘。他愿意说及的是从小到大如何接受他人的培养和帮助，他乐于回报。

教育为慈善先行

李宁的慈善基金目前更注重教育。运动员出身的李宁，深知中国绝大多数运动员都是在小学还没毕业的情况下，放弃学业，进入体校，从此开始了一段在夺取世界冠军享受荣华富贵和默默无闻退役从此生活难以为继之间的命运赌博。能够走到金字塔尖的毕竟是少之又少，即使在少部分夺冠的人群中，也有很多在退役后生活艰难的。

所以，中国运动员教育基金的一大任务就是为运动员提供教育机会。

李宁本人也走过了一条退役后再学习的路。退役后李宁真正背起双肩包做起了学生。和普通学生唯一不同的是他有家室，在学校宾馆租了一个房间。这期间他除了召开电话会议外，几乎放弃了公司层面的一切管理事务，一心学习。

他写文章回忆说：“我想学的东西太多了，我并不是为了去当什么才去学习它。我认为读书要根据自己的需要来选择，对于我自己来说，本科这阶段的知识我没有学习过，希望通过系统的学习把这段空缺补上来，使自己的知识背景有个普及性的提高，并没想要个本科生或研究生的名字。”出于对公司管理的考虑，他还选修了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的经济学双学位。本科学习结束后，李宁读了光华管理学院的EMBA，并把公司十几个高管陆续送去光华、中欧、长江商学院学习。

该基金的另一大任务，是帮助退役运动员再就业、创业，也和李宁的个人经历有很大关系。

1989年退役的李宁，当时面临广西体委副主任和国家体操队教练两个职业选择，但李宁统统放弃了，他选择投奔李经纬的乡镇企业健力宝。李宁的解释是，面对他这个失败者，李经纬显得比别人更热情，显然他当时并没有忘记体制对他的伤害。

正是在李经纬的帮助下，李宁有了自己的品牌。包括后来的股份制改造，都得益于李经纬的大力支持，李经纬甚至大度到没有要股份投资的回报。据悉，如今保外就医的李经纬由李宁负责照顾，但李宁一直不愿谈论此事。

如今轮到李宁去帮助其他运动员了。

不过，李宁在做慈善的过程中逐渐发现了一个问题：虽然他明白慈善不是一个人的事，要靠大家的共同努力；虽然他也知道慈善事业需要宣传和呐喊，但他低调的性格决定了他还是更侧重于自身参与的意义，而不是轰动的影响力。所以李宁也承认，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基金的发展。“的确，我们不如李连杰那样。”

对话对于伤害，李宁是健忘的人

经济观察报：你担任那么多的慈善角色，又是公司董事长，是否会有分身乏术之感？

李宁：作为公司董事长，我承担公司的战略、营运等责任，而日常管理由CEO负责。我认为这和做社会公益事业没有冲突，可以找到相应的时间、平台及平衡点。而且也有其他人协助。

经济观察报：张志勇不是老板能代表你吗？

李宁：其实他就是老板。我的权力基本都转给他了，就连我用钱都需要他审批。

经济观察报：请问你为什么现在主要精力都放在慈善上？

李宁：我做运动员，从小到大都是政府培养。退役后也是靠别人的帮助发展到今天。得到别人的帮助是很重要的事情。而我们每个人、每一天也都在享受别人的帮助。我认为，帮助别人能让个人的人生得到升华。”

经济观察报：为何想到成立运动员教育基金？

李宁：很多运动员虽然拿了冠军，有国家培养，但还是需要帮助的，特别是在专项技术之外的一些培训，包括英语学习、教育、退役之后的再就业等方面。

经济观察报：目前基金的运营情况如何？

李宁：基金至今已筹集善款6000余万元，向超过600名现役和退役的运动员提供英语培训，聘请英语老师，根据运动员的训练时间、生活时间制订学习计划。还为运动员的再深造及帮助运动员、教练员去体育组织发展、参加竞选等。如帮助罗雪娟、杨杨、刘璇等竞选国际奥委会委员及单项体育联合会等体育组织官员，为高红等运动员的再进修提供资金、技术上的帮助，为他们联系学校、安排学习等。

另外，中国运动员教育基金还捐助建造了50多所中国运动员希望小学，四川地震后在绵阳等地捐建了5所风雨操场。除了给运动员提供教育帮助外，也希望利用运动员教育基金这个平台，把体育资源服务到社会上去，尤其是贫困地区的青少年、学校。由于地震灾区的重建，政府投入很大，运动员教育基金未来会转向西部贫困地区。

经济观察报：你说慈善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但你个人却一直在这方面很低调。低调有利于慈善事业的发展吗？

李宁：我觉得社会上的事情需社会中的每一个人去贡献，我自己贡献的那一部分是我觉得自己能胜任的，而且自己也喜欢的。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方式。慈善事业不是不需要宣传，是需要宣传的，但对于我来说，更重要的是参与、去做。我追求的不是影响力而是意义。

经济观察报：你的基金会一直很低调，这次为什么要做高尔夫比赛呢？

李宁：企业家们在做慈善时需要一个互相交流、交际的平台，而不是遇到灾难时直接捐款那么简单，那不是常态的、可持续的慈善。既然他们都喜欢高尔夫，都乐意为了一个球而津津乐道，都喜欢在一起切磋技术。那么，我们提供这样一个平台，可以让更多的企业家聚在一起，也可以从中了解我们、认识我们。

经济观察报：举国体制可能造就一个运动员，也可能伤害一个运动员。你两种经历都有，有什么体会？

李宁：对于那些伤害，李宁是一个健忘的人。

部分体育明星的慈善行动

　　　　邓亚萍：在2005年筹备了“中华慈善总会十佳冠军基金”，这是当时我国惟一的体育慈善基金。07年，她与刘翔一起成为中国体育基金会公益形象大使，并于08年1月亲自前往西安为患眼疾的运动员和贫困大学生送去5.4万元手术费。

姚明：在2007年发起慈善义赛，将收入全部用于慈善事业。汶川地震，他向灾区捐款50万，并向中国红十字会外币账户捐款21.4万美元。2008年6月成立的姚基金，致力于助学兴教，促进青少年健康与福利。此外，他还参与了中华骨髓库的相关推广活动。

刘翔：曾担任07年特奥会和上海市儿童基金会的“爱心大使”，呼吁救助白血病患者和白内障老人，关注农民工子女，多次将拍卖所得款项用于慈善事业。汶川地震，他与孙海平捐出50余万，其父亲也代表他向灾区捐款300万。

桑兰：作为“奥运之星保障基金”的发起人之一，致力于帮助退役后面临生活问题的运动员。汶川地震后，她以亲善大使的身份参加金鹰国际“慈善心，互助情”公益捐赠活动，并在07年受聘为中华全国体育基金会首批公益形象大使。

田亮：作为“首批十大慈善明星”之一，致力于儿童慈善事业。2007年，“田亮·奥康爱心病房”在第四军医大学西京医院挂牌成立。为了募集更多的善款，当时已经宣布退役的田亮重返十米跳台，将门票收入全部捐赠。

申雪、赵宏博：作为“壹基金”的义工，在2007年世界夏季特殊奥林匹克运动会主题歌揭晓仪式暨“浦江之夜”公益晚会上，以6万元的价格拍下李连杰捐出的一件珍贵的拍卖品，用以支持“壹基金”的爱心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