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孔飞力(3)
导语:我极力推荐孔飞力还不仅仅是基于他的研究领域比较“时髦”,更是由于他的作品显示出他的惊人的博学,一种对于理论和比较方法的深切的关注,以及优秀的智力精确性 ——史华慈

 

 

又过了半个月,朋友转来另一位教授的迟迟回信。这位教授最近正忙着从波士顿搬家去加州。他说自己“至少有一年没有见到孔飞力”,而且他也“曾联系过孔飞力,但没能联系上”。稍感安慰的是他有孔飞力最后一位博士生的邮件地址。再写信询问博士,很快收到他的回复,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我依然不甘心,决定再次去哈佛校园碰碰运气。这次,历史系二楼办公室一位和蔼的女士耐心听完了我的讲述,然后拿出校园黄页,打了两个电话,对我说:“我建议你给他写信,我给你他的办公室地址。”说完,在一张便笺纸上给我写了几个字。当天下午,我拿着小纸条在哈佛校园里转了两大圈,却没有找到孔飞力的办公室。

6月2日,我一边看着资料,一边给孔飞力写信,将自己的寻访过程以及采访目的诉说了一番。6月3日星期天,在教堂做完礼拜后,我央哈佛大学另一位朋友做向导,与我一同寻找。
几天后,我再次请哈佛的朋友做向导。这次,我们沿着校园主干道Kirkland一路找寻,一条隐蔽的小路出现在眼前。原来孔飞力办公室所在的东亚系在私人住宅区内。从外面看,它是一栋民居。明知在这里能联系上孔飞力的希望渺小,但我依然欣喜。第二天一早,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给孔飞力写邮件。

距离最初的寻找,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奇迹总是在意想不到时出现。第二天下午,突然发现邮箱中有一封回复,显示发信人为“Kuhn”。邮件中,孔飞力解释,自己这段时间一直病着,无法看邮件,也无法出门。他对《叫魂》的再版一无所知,但表示现在随时可以接受采访。同时给了我他的地址。目前孔飞力住在距离波士顿15英里(24公里)的贝德福德小镇。邮件中,孔飞力向我保证,“即便你已经回中国,我保证我们也能把采访完成。”这句话让我觉得一个月的辛苦找寻已经得到了所有回报!

给孔飞力回信约下采访时间。一周后,我见到了真实的他。

采访在孔飞力的小公寓里进行了整整三个半小时。已近耄耋之年的孔飞力虽然说话缓慢,思维却非常清楚活跃,且幽默风趣、直爽痛快。对当下政治时事,尤其是美国与中国的时事异常关心。公寓里散落的书,也多与其历史研究和中国有关,在其客厅的小书架上,还有一本《现代汉语词典》。在客厅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精美的巴斯海峡地图,“那是塔斯马尼亚岛,漂亮吗?”孔飞力问。边上则是一幅澳洲中国农场的画像。1990年代中期之后,孔飞力的学术兴趣转向海外华人移民,而这正显示了他晚年的学术兴趣。作为一位美国知识分子,他对美国的批评异常激烈, 时不时“damn it”一下,甚至一次动用了“bull-shit”。对中国的态度,一如其对中国历史研究的态度,认为始终需要尊重中国独特的传统,虽然一些问题确实让人义愤。在小客厅的正前方,挂着一个大玻璃框,里面夹着的是2008年11月5日的《纽约时报》的头版,那一天,奥巴马击败共和党候选人约翰·麦凯恩当选美国第44任总统。封面报道正是《奥巴马:扫除种族障碍的决定性胜利》(OBAMA: racial barrier falls in decisive victory),配有奥巴马一家四口的照片。采访结束之时,我问孔飞力:“为什么挂这张报纸在这儿?”孔飞力笑答:“我喜欢他。”

采访结束后的几天,我一直在整理录音写稿。随着稿子渐渐成文,起初的成就感渐渐变成挫败感。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次辛苦认真成功的采访,也是糟糕失败无知的采访。稍不留神,孔飞力便消失在历史深处,无处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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