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洲，一般是古董商给出他们认为最合适的价格，买家来决定买或不

卖。在香港的FAA，我给出一个价格，结果中国买家会直接砍掉50%，然后把球踢回来给我，看我是不是愿意减价来适应他们的‘perfect　price’，这个……实在太不一样，需要我们专心对待。”——荷兰古董商Floris

“我特意挑选了中国人会感兴趣的艺术品。”——英国古董商Lewis

王隽

今年的香港国际古玩及艺术品博览会（Fine　Art　Asia,以下简称FAA），一如既往，创始人黑国强在香港会展中心开门迎客。他的古董店“研木得益”就在入口处。东家的摊位在门口要许多博览会的习惯，每年3月在荷兰马斯特里赫特举行的著名的欧洲古董艺术博览会（以下简称TEFAF），执行主席兼参展古董商Ben的展位也在入门最显眼处。这并不是两个展会唯一的相似处。

去过TEFAF的人在FAA上会见到一些非常眼熟的知名古董商，去年有带来罗丹雕塑的伦敦古董商Robert　Bowman、专做印象派的英国艺廊Gladwell&Company、对缂丝织品有几十年经营经验的Jacqueline　Simcox，今年这样层级的古董商有增无减，两个博览会上重复展商的接近十家。

恰巧，黑国强本人也是多次光顾TEFAF的客人，有业内人士猜测黑国强是从TEFAF取经的，顺带从那里“挖”来这些一流古董商。黑国强摇摇头，他说：“不算是。要说取经，其实是以前从多年前美国的古董艺术博览会取经取得多，给安思远帮忙，做的都是非常细节的事。”1988年，黑国强第一次去美国参加古董博览会，是给安思远做助手。安思远（Robert　Hat-field　Ellworth），美国知名的亚洲艺术古董商及收藏家，当时他是展商。

当VIP预展开始时，从欧洲远道而来的古董商继续颠覆我们的假想。

VANDERVEN是一家荷兰古董店，他们第二次来到 FAA，而TEFAF，经理Floris早就记不清去了多少次——毕竟是荷兰境内的博览会。VANDERVEN的展品非常混搭，清三代、外销瓷、元青花，外加一些器形受到中国客人喜欢的小物件，这是Floris根据2011年客人的反馈重新调整后的展品清单。

这一点与TEFAF很不同。在今年的TEFAF上，我曾与几位店主聊天，他们没有根据中国客人的喜好特地带晚期的瓷器，而是“固执”地把日常经营的高古瓷、唐三彩、青铜器带了来。中文名叫溥达维的古董商告诉我：“TEFAF的节奏比较舒缓，并不会为了新市场而改变自己上百年来经营的理念。这种坚持也让TEFAF充满自己的格调。”Floris也坦承：“我在TEFAF不会放这些，这都是专门为了来香港挑选的。我喜欢香港，它让外国人感到安全、方便——规则健全，即便是出了问题，也可以请律师来解决。另外，我不喜欢多个不同等级的古董商同场竞技，这其实不公平，低档次的古董商乐意降低价格和服务质量，可是我们是要坚守品质的，这个展会让我看到越来越多的欧洲人过来，这也提供了安全感。”

同样表达了“安全感”的还有来自伦敦的“库曼珍艺”——他们的准备更加万全，已经印好了双面名片，“库曼珍艺”是Koopman　Rare　Art的中文名。总监Lewis　Smith是个和善的英国人，他放慢语速，照顾我的听力，非常Gentalman。Lewis非常骄傲地说：“从TEFAF建立的第一年，我们就参加了，直到现在。”对于香港，他也不陌生，80年代就来过，想尝试在这边的业务，后来发现当时各方面的辅助设施都不健全，也没有博览会。除了由大师Paul　Storr制作的几件大体量的银器外，他特地挑选了与中英历史有关的金器。我入店注意到的第一件便是一个金盒子，盒盖上是一幅画，隐约可见有留辫子的清朝人。Lewis说：“你看，中国人能第一眼看到这一件，盒盖上的画是英国著名的Henry　Pottingner先生在1842年与清政府签订《南京条约》那一刻的场景——由Henry　Pottingner带去的英国画师在那个‘moment’完成。这是一段历史，它是两国人都知道的事，你在TEFAF上见不到它。”媒体预展结束后，我又溜达到他的展位，看见Lewis已经请人用非常规矩的楷体在盒子下方特别写了一个中文的标签：“画有《南京条约》签订时刻的金制盒子。”但是，真的会有中国藏家愿意购买这样于英国是荣光、于中国可以算屈辱的Gold　Box吗？

与Floris和Lewis还在慢慢摸索东方客人喜好不同，专做缂丝织品的Jacqueline就驾轻就熟多了——这是她第七次来FAA了。“是在TEFAF上认识的Andy　Hei（黑国强）吗？”Jacqueline笑着回答：“我认识他十几年了——先认识他爸爸的，在好多好多年前。”

人们总想知道这些欧洲古董商到底有没有找到他们期望的新客人，毕竟在参与展会在2万人中，中国藏家占的比例越来越高。

向黑国强询问到底有没有统计过这个博览会的成交总额。他很为难：“古董艺博会不像当代艺博会，那里的展商和客人都比较高调，也愿意说。在我们这里，真的很难统计。很多人并不是当场下单。2011年带来罗丹《Thinker》雕塑的那家英国艺廊，以及带来印象派的Gladwell，他们都告诉我，有博览会上认识的客人后来专门跑到伦敦去找他们，单独交易。其实你看看这些来过一次的大牌艺廊回不回来我这里就好，如果回来，就说明他们是有从这个Fair上收获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 向 专 做 罗 丹 雕 塑 的Robert&Bowman　Gallery与主营印象派的Gladwell&Company这两家的店主人求证，他们都证实了黑国强的说法。那些千里迢迢跑到伦敦的中国人，正是古董商愿意再次回来香港的原因。

就在前几天，我给VANDERVEN与“库曼珍艺”的经理写信，询问他们在这届展会上的收获。荷兰人直白，Floris说：“成交额历来就是个秘密，但今年比去年好，毕竟去年是我们第一次来香港，今年熟悉多了。”谈到中国买家与欧洲买家的不同，他的答案太有趣了：“在欧洲，一般是古董商给出一个他们认为最合适的价格，买家来决定买或不卖。但是在香港的FAA，我给出一个价格，结果中国买家会砍掉50%，然后把球踢回来给我，看我是不是愿意减掉一些来适应他们的‘perfect　price’，这个……实在太不一样，需要我们专心对待。”

那只充满“矛盾”的金盒子，最终没有卖给中国人。Lewis的原话是：“有两个买家提出了价格和购买意愿。但我决定留下它——我对它很有信心。之前我告诉过你，有两家博物馆询问了它，这是一个好消息。”

两位古董商给黑国强提出建设性的建议。Floris说：“这我们从客人那里得到的反馈是，今年的古董商水准比之前提升了许多。我的建议……加强一下当代艺术的部分吧。”而伦敦人Lewis说：“能不能把‘Antique’（古董）这个词加到展会的名称里？”众口难调这件事不止发生在人口多的中国。当然，两人的一致的表达是：2013会再来F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