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过春节系列之——“麻将”
导语:毛泽东也曾说过,不要看轻了麻将:“你要是会打麻将,就可以更了解偶然性和必然性的关系。麻将里是有哲学的。

经济观察报 李黎/文 无论在哪一寸天光时日,有中国人的地方,少不了都有麻将声。倘使把光景重新移到《色戒》中白天开强光灯搓麻将的时空,那几只光芒四射的钻戒主人听说了近日欧洲麻将协会和北美麻将联赛的新闻,牌桌子的吃碰杠胡之间,笃定又少不得一番太太们的议论。

说四川普通话的梁太太:“我亲戚在欧洲托人买了一副麻将,牌搭子清一色地,全是洋人喏!”

马太太摸了一个无用的筒子牌扔掉:“这算不得什么新鲜事,麻将早就传到欧洲去了。美国人现在不是还在搞麻将联赛么。”

麦太太有点好奇:“洋人也打麻将的吗?小麦做进出口生意,少不了要给洋人见面送礼的,要不下次送一套鸡翅木的麻将好了。”

易太太抿嘴笑道:“听说他们还搞麻将比赛,电视直播还穿得跟斯诺克台球式的西装领结,那么正经地打麻将,还不得捂出一身痱子来!”

牌桌上众声哄笑。

打麻将,打国粹

有人说打麻将终归是件没有文化的事。这话说出来,不仅民国的文人墨客们会拿白眼翻人,宋美龄和陆小曼等名媛也多半会笑这说话的人没见过世面。从梁启超到郑孝胥,从慈禧太后到宋美龄,从毛泽东到朱德,从张恨水到徐志摩,从梅兰芳到张大千。这些近代名流,个个都是麻将爱好者。梁实秋倒不怎么打,只是端了椅子看牌“烤火”,但他说过:“我不打麻将并不妄以为自己志行高洁,而是我脑子迟钝跟不上别人反应的速度。”胡适曾说英国的国戏是Criket,美国的国戏是Base-ball,日本的国戏是角抵,中国呢?中国的国戏是麻将。他算了一笔账,麻将每4圈费时约两个钟点,全国每天哪怕只有一百万桌麻将,每桌只打8圈,就得费四百万钟点,损失十六万七千日的光阴。如果你以为他是在愤慨麻将的危害,需得知道胡适虽然不爱上桌子,他的兴趣在于看。看庄家,看对家,看出牌,看起麻将来可以通宵达旦。曾任清华大学校长的梅贻琦,打麻将还要写日记。据其日记统计,1956—1957年两年间就打过85次,每周一次。共计赢25次,输46次,平盘14次,前后输了1650元。要知道,当时的千元可不是小数目,怪不得梅校长要记账。至于张恨水,爱麻将爱到小说中的主角都是麻将高手。据说有一次报馆来人催稿,他都没舍得下牌桌。左手麻将,右手写稿,麻将交稿两不误。

打麻将,终究是一件有情趣的事。不打麻将的人未见得没有情趣,打的人倒多半都有趣味主义人生观。“以趣味始,以趣味终”就是梁启超的人生观。“劳作、游戏、艺术、学问”都符合其趣味主义的条件,麻将也亦然。梁启超管麻将局叫“四人功课”,这功课被记上时日的那天,即使有人托朋友来请他去演讲,也是为难但坚决地推辞掉。嗜书如命的梁启超有句名言:“只有读书可以忘记打牌(麻将);只有打麻将可以忘记读书。”

麻将桌上的人生

麻将桌上,岁月悠然而过。四人围坐的麻将桌,再加上旁人看客,俨然已是一个微型社会。顾炎武的《日知录》中说:“万历之末,太平无事,士大夫无所用心,间有相从赌博者,至天启中,始行马吊之戏。”马吊即是麻将的前身。老百姓闲暇时间打牌娱乐,成为一种生活方式,麻将声响得多的年月总归还算得太平日子。打麻将的人,也是属于总归能闲得下心来过日子的。

而从古到今无数的人生故事,都可以从麻将桌上说开去,戏里戏外都少不了麻将。电影《色戒》中的麻将戏贯穿始终,太太间的虚荣攀比吃醋较劲,男女间的眉目传情与暗战,都在牌桌上暗暗流动。张爱玲在小说末尾易太太的那句意味深长的“不吃辣的怎么和得出辣子?”,更是借着麻将术语传神地表达了“杀意”的隐喻。《喜福会》展现的生活场景属于移民异乡的华人,叙事结构就是按照四家人打麻将时的座次和出牌的顺序确定的。四户人家就是四个主要部分,每个部分都是从一个家庭转到另一个家庭,四位母亲和她们的女儿轮流坐庄,分别讲述各自的故事。

麻将除了赌局,更多的是社交场合。中国人的麻将文化里早就沉淀出了老道的以牌会友,观人识相。而上海的丈母娘以牌品相人挑女婿,以及民国时男人的择偶观,在钱钟书的《围城》里,以一场麻将牌局的相亲表现得淋漓尽致。回国后的方鸿渐与资助自己留学的挂名老丈人出去应酬,偶遇在美国花旗洋行当买办的张吉民,被张一眼相中意欲招赘入门。张太太邀方鸿渐打麻将,没想到牌技生疏的方运气极佳连连赢牌。到了吃饭时间,张太太连喊“吃饭了”,本准备一个子儿不付的,方鸿渐心有不甘地及时暗示一句“我从来没赢过这么多钱”,让张太太“恍然大悟”,只好掏出荷包来算账。当然,和张家小姐的姻缘也自然是泡汤了。张太太认为“这姓方的不合适,气量太小,把钱看得太重,给我一试就露出本相。他那时候好像怕我们赖账不还的,可笑不可笑?”但方鸿渐却因此出门买了件心仪的獭绒外套,很是得意。

其实方鸿渐的这表现还算是好的。为什么说牌桌上以牌品观人最稳妥,因为初见时温文尔雅的气质,常常被输到下半局时的面黑若碳锅破坏殆尽,因输牌的急躁和不甘心而导致的失态,只有在牌品好和真正有风度的绅士面前才不会发生。

麻将的哲学

毛泽东也曾说过,不要看轻了麻将:“你要是会打麻将,就可以更了解偶然性和必然性的关系。麻将里是有哲学的。法国一位研究中国的汉学家伊丽莎白·巴比诺在其著作中写道:“麻将文化的一套隐语,它平均主义的驱动力,令人眩晕的声音和手势,打麻将时品茶、饮酒和吸烟的气氛,这一切破除了命定的东西及人与世俗权力的关系。”

麻将到今天仍然是民间和官场上最重要的娱乐方式。中国人在麻将桌上过组织生活,在麻将桌上交际,在麻将桌上娴熟地运用兵家思想。无论是火锅店的帮手小二还是菜市场上割肉的师傅,其实在麻将桌子上都一直在娴熟地运用“调张”、“疑牌不打”以及“隔巡”等传承千年的兵家思想。此外,麻将桌上的赢家除了天命思维中不可预估的“手气”外,大多心态平和且擅长分析对家和上家,察颜观色细细考量,再加上把手中牌阵从无序经营至有序最终“齐全圆满”,也体现了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思维方式。老话说“十亿人民九亿麻,还有一亿在观察”,所以说从麻将文化中可以看国人,的确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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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牌又称麻雀牌,始于清代,由马吊牌演变而成。麻将的产生年代莫衷一是,通常认为是元末明初学者万没超发明的,他因为特别崇拜水滩英雄,故以108张牌隐喻梁山108将。

麻将的多变性,让它可以适合不同需要的人群。在中国,多年来形成南北不同、规则多变的多种麻将打法,甚至每个地域都有专属规则。比如仅宁波一地,就有奉化麻将、宁海麻将等风格迥异的打法。在成都麻将里有一种流行的血战到底,第一人和牌后其他玩家可继续玩牌直至最终只剩一家。是否可碰,如何算杠,以及各种和牌后的计算方法,更是五花八门,必须入乡随(麻将)俗。

上世纪20年代,美国商人约瑟夫开始向西方介绍麻将。他撰写的教程《麻将规则》被老外昵称为“小红书”,麻将的英文音译“Mah-Jongg”也是由他带到美国。2005年,荷兰麻将爱好者成立了“荷兰麻将协会”。随后欧洲各国麻将协会纷纷涌现,并于当年举办了第一届欧洲麻将锦标赛。截止到目前,已经有14个欧洲国家的麻将协会成为欧洲麻将协会的成员。

2011年底美国麻将协会举办了第一届北美麻将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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