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延丁:行动改变生存(3)
导语:社会不是传说,它关乎你我。我现在所做的NGO事情,所选择的生活方式,它让我将理想与现实结合在一起,尽管算不上是完美,但给我提供了一种可能性

 

对我自己来说,我做的这些事情,这种生活方式给了我一种可能性,就是前所未有的可能性,能够让你把理想,把精神世界和现实生活能够结合起来,尽管现在还不是最完美的结合,但是它是一种可能性,能让你把理想和现实结合起来,我还是想请一位主人公来说说这个问题,就是在这本书里被代表的李波。李波虽然比我年轻,但是他介入NGO,做这件事情,比我时间久。而且他经历过国际机构,以及国内的草根组织。

还有一个,我们说当我们度过了八十年代,进入九十年代复苏的时候,国内最早的民间公益组织是“自然之友”, 在我们这个社会里,民间组织它都经历过从无到有,我们新中国三十年,我们有一个奇大无比的第一部门。改革开放,我们开始有企业,开始有第二部门。近年来我们开始有第三部门,第三部门从无到有,从那么弱小,到活下来,然后还要经历转型,而李波是几年前担任了“自然之友”的总干事,就是这样一个民间机构在做转型。其实被砍掉的那一部分里有我对李波一些新的表述,我相信这本书一定能够走到跟大家见面的这一天。现在先请李波分享一下他的经历,也回应一下周濂的问题。

李波:如果说中国改革开放,中国已经走过二十多年。我们从中国的私有经济从无到有,发展到今天这个现状可以看出来,实际上社会的智慧,社会的主动性都是潜力巨大的。但是也就是在这二十多年里边,我们看到中国的民间组织从无到有,这二十多年它的发展却是非常曲折的。和私有经济比起来,民间组织的力量可以说非常薄弱,所以你刚才说的,你对民间组织的观察,之所以民间组织会变成小圈子里面的人,大家好像可以用放大镜来看他们,我觉得这个本身就是社会非常不正常的现象。中国有13亿人口,最近这几年,很多国内的基金会到美国,去考察美国的私募基金会的发展状况。其实有一个结论是非常有趣的,尽管美国有那么多的富人,他们成立了那么多的基金会,他们的捐款也是非常巨大的,但是在美国这个社会里边,每一个个体对于社会的贡献,却是远远大于所有各种形式的基金会加起来的总和。而中国,我们现在NGO,虽然说不同的统计可以有很多,有些把政府的行业部门,像退休工人组织的那种行业协会,森林里边有森林协会,野生动物保护协会,那些如果算起来的话,中国这个数字也挺大的。但是真正的,不拿政府的资源,自己在基层做事的这些组织加起来,和这13亿的人口比起来,真的是凤毛麟角。所以只能提一个希望,如果说中国公益组织NGO的发展,不管从数量,还是从涉及的问题的深度来说,都能和私营经济的规模多少成一些比例的话,我想这里边的人丰富度会比较大,也许现在的年轻人刚进入的时候,人数很少,有你刚才那些描述的情形,也许多了以后就不会了。

刚才说到一个问题,中国的公益组织是理想的还应该是现实的?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曾经见过一些国外的孩子,没毕业,他们就三四个人,大学三年级停学以后,去走两三百公里的路,一路讲巴基斯坦的雪灾会给那个地方的人带来的影响,冬天怎么过不去,收到捐款以后,几个年轻人走几百公里,最后把捐的几千美金送到巴基斯坦去。特别小的小孩儿他也可以关爱家里面的动物,就是每一个群体都有自己的一些空间,对公益都有自己的认识,都是切身地去做一些事情。我想整个社会做公益的时候,其性格、内容都会多起来。而恰恰是因为,我觉得我们这个社会现在太实际了,让更多人没有办法进入到这样一个领域。所以可能大学刚毕业的学生,他没有社会经历,没有很多的这种社会阅历,他看问题可能会相当简单一些,可能他同质的东西会多一些。但是我觉得,恰恰就是我们这个社会现在很大的一个挑战。

刘苏里:谢谢李波,他很部分地回应了你的问题,他是在国民性上或者是文化上找了一点原因,但是我相信他还没有完全回应关于持续性的问题,就是一腔热血带来一个时间段的行为反应,和这件事的持续。其实那天我们讨论,我说能干这一行的人,起码有一类人,就是有信仰的,而且越边缘,越穷,他待的时间越长,一辈子。我知道一些故事,在云南石门坎,一个外国人,一生就在那个地方教书,当然他是一个传教士。

因此就是说这个人群,至少给我个人感觉,有点像延丁讲的,它是一个生态。李波说了,这个生态恨不得拿放大镜才能看清它的一点眉目,这个本身我完全赞成他说的那个,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马上想到,(我没有任何诬蔑运动员的意思,)我只是做一个比喻,就是所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们的经济已经发达到(虽然是虚胖,但是一定是一个巨人的形象),只比美国矮一公分。

但是我们的精神状况,NGO是反映精神状况的物理化的东西。比如我们精神状况怎么了?有人肯定会说,我们有张海迪,我们历史上有雷锋,每一年都要评十大感动中国人物,我们精神高得很。但是认为,我们现在NGO组织的发展、运作,以及参与人员的精神状态,很能反映13亿人组成的这个社会的精神状态的情况,不论是它的数量还是质量。

朱建军:我觉得人这个东西,好像精神性的东西也是一种需要,就像我们有食色本能一样,我们其实也有一种精神性的本能,但是这种本能会很弱,所以我们在专业上,把它叫做弱本能或者次本能,这样一个东西。这个其实人人都有,但是人人的比例是不一样的。比如有些人像寇延丁,就是特别精神性的,然后有些人这个就相对弱一点。

我觉得我们一个人,一个事情能不能做下去有两个方面,第一个你有没有动机,就像汽车有没有油一样,这个油我觉得是人的本能带的,我就喜欢这样一种美好的生活,就喜欢精神性的。但是同时我也要吃饭,也要住房子,这些都要,这是动机的来源。

还有一个就是策略,你有没有方向盘,有没有方法去把它做好。我觉得好多人一开始一腔热血,过一段时间就下去了。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缺少方向盘,然后他总撞墙,撞一次,撞两次,撞几次以后,他精神这方面的本能就被压抑了。所以我觉得,如果要让他能够维持的更久,就是两种情况,一种就是你油特别多,然后像一个坦克一样,无论什么样的阻碍都挡不住你,你可以一直冲下去。另一种就是你方向盘特好,就是你有操作性的方法,然后就像你刚才说的理性地去做,这样的话你就不会老撞,然后你才能维持下去。这两个里边你要是一个都没有,那一定完蛋,我觉得基本上是这样的。

 周濂:稍微打断一下,我觉得朱老师刚才说的特别有启发,像寇老师这样的人,凤毛麟角,大部分人油量都非常少。所以方向盘,策略非常重要,所以《可操作的民主》也好,或者像这本书里面讲的各种人物,在策略方面提供了非常多的可借鉴的东西。但是像李波举的例子我也特别有感触,我觉得好像在中国大陆这么一个政治生态里面,你要去做NGO,你似乎要做一个重大的人生决定,听李波描述的那个故事,感觉几个小伙子谈笑风生,然后随随便便就完成了这么一个社会公益的活动,对于他们来说,是生活中一个惯常的现象,这是值得我们去想的一个问题。在我们中国打个比方的话,做NGO的人就好像在一片沙漠当中,要去建一片绿洲,一开始只可能是那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或者具有某些偏执性的那种倾向的人,比如仙人掌能够生存下来。像我是做政治教育,在座的还有像金雁老师是做历史学的,在座还有很多做政治学的,我们从社会结构,从整个政治的环境角度来想这个问题的话,我觉得对NGO的发展是一个更根本性的影响因素,为什么我们今天只可能是极少数的,那种油量很大的人的才能够做成NGO,而像我们这些,或者像我这些油量不够的人,似乎就不可能真正地投入到NGO当中去,这其实除了是策略问题以外,还有整个社会结构和政治环境的问题所导致的。总而言之,我们现在结社自由不存在,如果说没有结社自由的话,其实NGO在中国未来的前景是比较暗淡的这么一个现象。

 崔卫平:我接着这个话题,我有点惊讶这个话题是和理想主义联系在一起的,理想主义就变成一种稀少的因素,我觉得问题不是这样子的。假如讲它的延续性的话,其实不在于说一定要这个人做一辈子。李波刚才讲的志愿精神,人生当中都可能有一段志愿精神,然后这些人在做这个事情的时候,也不是说我一辈子立志做。我做的时候,看成是我这一阶段在做,很可能下一段还在做,但是我的状态是平常心的,是一个和生活,和其他人平行的状态。志愿只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而已,我们还有很多生活,我觉得志愿者本人也是这样子,你们也有跟我们一样的生活。所以我不觉得NGO代表着理想主义,然后在少数人身上,然后扯到雷锋怎么出来的。

 我回应刚才苏里说的,你刚才说到,比如说从我做起,假如我们不能改变社会,可以从改变我的生活开始,这是可以讨论的,我要把这个做一些修订,因为确实容易引起误解,比如说在微博上我也说上几句。因为心灵鸡汤,也是从我做起。什么事情,万物归于我心,只要我心改变了,一切世界就美好祥和了,我强调我的维度是,第一,我强调你在这个世界上是有选择的,你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有选择的。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关于人生的意义这本书,我同时发现另外一本书,我特别想推荐《活出意义来》,是一个经过了纳粹集中营的,一个精神病的医生,他经过了纳粹出来以后,他观察所有的现象,他的观察力,包括描述能力是非常细致的,所以他认为在集中营里面,那种绝境,仍然有小小的选择,那本书非常有意思,第一强调人是有选择的。

 第二强调选择,是在这个世界里面的选择,也就是说他通过行动来体现,而不是说把我心管好了,只要我心里面没有那些杂念,没有骚动,不,我们通过看得见的行为,而这些行为是要释放某些原则或者价值观的。

 再一个,其实我想讲到的是涉及行为的时候,看得见的时候是别人看着你,那就和别人共在同一个场域当中。在很大程度上,我们传统的管理方式是一种原子化的方式,一个萝卜一个坑,然后这时候人感到特别虚无,没有力量,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贫瘠的,像盐碱地一样是板结的,在这个里面也产生不出什么东西来。其实很多东西,包括我们的理念、看法、立场、价值,都需要在人和人之中的行动释放出来。那么来开掘人和人关系的空间,然后造成人和人之间平行的联系,因为权力是从上到下的,我们也不一定只能从下到上看问题,我们需要平行的,在人和人之间的这个地方来建立起某些东西来,这可能是NGO或者说社会自组织一个非常有意义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实际上造成一个秩序,或者形成那样一种依托性。好多事情政府是做不了的,必须人与人之间去做,也不都指望政府,我不是说替政府脱责,我们自己需要,可以做很多事情,这个是我们以前没有想到过的。在这个意义上来说,NGO组织拓展人和人的关系,从这个里面来培养某些富有意义的秩序也好,或者价值也好,这个和万物归于我心那个东西是彻底不一样的。

我对于中国的NGO现实还是乐观的

杨团:我接着他的说,我基本上赞成刚才崔卫平的意见。用我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我自己认为是完全可以乐观的,我是1988年在国家体改委,1993年2月到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是我自己的选择。那时候还没有公务员这么一说,反正是政府的。然后去基金会,我知道是干什么的,知道是离开政府部门,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八九以后对政府失望,其实就是想用一种新的方式,中国还是走要下去的,但是走一条什么样的路,然后知道国外有一大堆基金会知道中国刚开始做基金会,这样我就去了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

所以从1993年开始,我等于进入了今天我们所说的NGO,或者说慈善公益的这个圈子。照我来看,1993年到2003年,到2013年这二十年,我看到的东西都能让我觉得很受鼓舞,从那个时候,基本上什么人还不知道,基金会这个词都很少被人提起,NGO还没有引进,NGO这个词引进都是差不多到99年这样子,98、99年才开始。但是今天NGO引进是遍布在中国各个地方。NGO你不要是看作登记注册的46万个,而是多少呢?我认为是几百万个,有很多小组织、小团伙。

刘苏里:是地下状态吧?

杨团:不是地下状态,全是公开状态,应该这么讲,只要法律上没有制止的,没有限制的就合法,你就说开这一个会,我还心想今天会有多少人,没想到来这么多人,而且还站着这么多人。就大家对这个领域的关注,已经根本不是什么组织化,政府登记不登记,根本早就超越这个,是我们自己想要做,是我心里头起码想搞明白,为什么可以做这些事,和我想要做的事能不能通过什么来实现,不说别的,就说微博里头。当然有人讲微博不对,但是微博,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小NGO,它就在这儿发生,我要支持谁,要帮助谁,就发一大批,然后就有人来支持,也有不少人给我写私信,杨老师你给我支持一下,因为很多人我不认识,然后我要鉴定一下,我要了解一下这个事该不该支持,如果该支持我马上发微博。所以像这样的事情,实际上中国在做NGO,真的是在走向公民社会,已经完全超越只有组织化,只有登记注册,那才叫NGO,什么正式非正式,已经完全超越这条线。

寇延丁的几本书我都看过,而且我觉得她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我们现在媒体确实有一批人支持帮助NGO,而且有一批媒体人下海自己来做,或者兼职,或者专职做。但是真正你要说文学界,写报告文学,写小说的人,起码目前我就看到她一个,而且做了这么多年,写了几本书下来。

她这本书里有一句话我觉得是对的,《地震后的成都人》,“我是那种有爱的能力的人”,就是说只要你有爱的能力的人,你都能够变成NGO界,这个大群里头的人,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中国不缺乏有爱的能力的人,尤其过去我们还说,八零后、九零后怎么怎么样,现在我觉得他们比五零后、六零后、七零后强,他们爱的能力更好,更加充沛,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我一点都不担心,说NGO只是一群,壮大不起来,完全不是那回事,而是什么?我们要看整个中国的政治生态和政治形势,正在发生一种怎样的变化,而且这个变化越来越鲜明,这叫做历史潮流不可阻挡。

刘苏里:两个窗口,当然我跟你的窗口更接近,杨老师有一个窗口,纪苏先生是频频点头,赞成杨团这个窗口。这个状态是这样的,的确我们今天有坐有站,很顺利,但是只要有一种情况,它不是想象的,不仅存在,而且随时会动起来,有一种力量立即会让你停止,这个力量我是知道的,不仅确实存在,而且它随时可以动起来。如果这件事不解决的话,窗口有一个外延,这个外延是一个确定的边界,而杨老师和纪苏的窗口,我也不承认你的东西,你即使有那个窗口,有那个边界,我也不管你,而我是确信看到这个边界。如果我们的自由去不掉这个边界的话,我认为就没有自由。

杨团:我接着你的说,自由我们很明确的说,我们要有结社自由,这个是宪法上的规定。在NGO,稍微讲一点法规,它的登记注册方面是过去有很多限制,而这个限制在最近十年内在一步一步地放宽,我到今天都记得,大概是94、95年的时候,因为我们上面都是有政府管着,我第一个是在中国人口福利基金会做了几年秘书长,然后接着到中华慈善总会做常务副秘书长,所以我开始是归计生委管的,后来又归民政部管。因为我等于是做这两个中国自投组织的操作的第一负责人,当然会跟政府很多部门、机构、政策有很多的接触。我清楚的记得94、95年传达江泽民讲话,如何控制非营利组织,如何控制基金会和社团,如何认为周围全是敌人这样一套,就向我们传达的东西。

但是这个情况的变化真的是一点一点在发生变化,一个重大的变化是98年,因为98年是闹大水,然后全体老百姓出来捐赠,98年是第一次突破慈善这两个字,包括慈善总会,能够登上报纸,原来两慈善两个字是中宣部下了令,慈善两个字不许见报。

刘苏里:为什么?我们不需要慈善?

 杨团:其实在很长的时间内,把慈善看作是灰色的,根本不是红色的,而且和政府不是一回事,政府是最大的慈善家,要你们干什么,在很长时间都是这样。这个变化到后来出现, 90年出现了社团的登记注册的法规,为什么?是因为89,没有89,连这个法规都出不来,但是这个法规是管什么的?这都很明白。所以到了98年,98年是第一次大冲击,08年的汶川,是第二次大冲击,而且都是来自公民社会的,来自老百姓,这个是有很重要的作用。然后才导致那样一种舆论逐渐的退走,地盘越来越小,但是现在是不是完全没有了?当然不是,当然还是有,我也接触过,比如说安全部的,我相信今天在座的肯定有安全部的人,安全部的也找我谈过好多次,他们也应该多参加这种活动,多听听老百姓的意见,是非常好的,我们有很多机构的负责人,我都知道哪些人跟安全部的人结成了朋友,然后有什么事他们先来问一问,有什么不懂得他们来请教,现在是这样一个情况。

那么登记注册的条例,大概在八年前民政部向国务院法制办提出来去掉双重管理,直接登记。但是国务院压了几年,开始的时候明显是因为排不上日程,但后来就不只是排不上日程,而是到底怎么把握这个事,不好办。

刘苏里:我想问一下,今天注册这件事是什么状况?

杨团:应该这么说,这次中央。

刘苏里:这次指的是哪次?

杨团:就是这次人大,就是刚刚开过的两会,已经非常明显,已经下了文件,而且这个文件,说老实话我看是一个内部文件,但是我知道很快就变成公开的。

刘苏里:不用再用注册公司的办法来注册NGO。

杨团:意思就是说四类组织不需要双重注册,直接注册。这四类组织在民政机构直接注册。这里包括行会商会的这类,还有慈善公益的这类,还有一类。非常明确,而且那个文件写的很尖锐,我不晓得那个文件是不是最后全文发了。

刘苏里:NGO组织实际上已经可以,比如说我按照你的硬条件,比如需要多少钱,多少人,有什么章程之后就可以注册了。我不需要找人来管的。现在是这样,宪法规定有言论自由。

杨团:我就说实际,因为我正在做登记注册,退休之后我在做两个NGO的登记注册,一个是基金会,一个民非。基金会还等着,民非已经完了。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问题在哪儿呢?北京市有很多组织,很多政府早就在这次中央决定之前就开放了,一上海、二北京、三深圳、四南京、五宁波,还有几个记不住了。他可以直接登记了,但是他的直接登记里头有一个大毛病,就是原来的登记双重管理是在民政部之外,有一个政府规定的部门,你得先得到他们的允许,然后再到民政部,等一个工商登记以后再做登记,所以双重登记,光折腾就得折腾很多时间,就算他同意都很难。但是到北京市改的时候,他把在外边的管理移到北京市内地里头管理,所以北京市民政局里头有两个处,一个处叫主管处,一个处叫登记处。所以照样这个程序,只不过从体制外到体制内,所以照样经过很多程序,照样非常麻烦,照样要费很大的劲,就是我自己做的登记。

刘苏里:是换汤不换药吗?

杨团:比那个好点,因为它好歹还得管你,在那边根本不管你,你提什么事情都不管,这儿好歹跟你对话,但是它管的过程中,第一个问题,比如说至少上十五年、二十年的NGO组织,在工商登记的一般在这儿登不了记,越是有名的越来登记不了。

刘苏里:为什么呢?

杨团:因为你太有名了,你在社会上就会有这样那样的反应,政府觉得我拿不准怎么办,所以这个就难,如果你是新的,形象各方面觉得还行,那个反而快。所以现在的登记注册在民政系统里变成双重登记,在民政系统里头合一的方式,并不是一个好方式。

那么这次由于两会下了这个文件,比如北京市,因为我正在做,我第二次碰到这个事,使得北京市立马觉得这个方式不对,所以它要想下决心把两个处,一个主管,一个登记的方式去掉,还是只要一个登记,不然的话它就等于违背中央精神。所以现在正在修改程序的过程当中,结果一修改程序,我们第二个基金会该能登记也登记不了,它说不行,我现在得改秩序。所以说政府要改变一件事情,因为它是行政机构,在程序上,在步骤上是很难的。那么只能是这样,给它点时间,对它宽容一点,只能是这样。但是总的讲,这个方向的推进是不可阻挡的。

刘苏里:我也听出来了,好像二十年没什么太大变化。

李波:杨老师说的这些我想做一点反映。第一,我过去四五年里头也试图做过很多的登记,我自己形象的比喻,我说政府每一次在民间组织登记的政策方面新的改进,就像在一个石墙上面画了一道新的门,凡是天真相信的人,一定会撞死在那石头上,我们很多次登记的经历都是异常的痛苦。

杨团:你就属于比较著名的,凡是比较著名的都相当困难。

刘苏里:是著名的机构还是人?

杨团:连人带机构,人和机构都是著名的。

李波:我还有一个观点,政府在这方面的进步,我们要给它充分的时间和耐心,要看你和什么比较。如果说和我们所面临的环境灾难比较,这个耐心太奢侈了。我们最近这几年,不管是水,还是空气,过去我们谈到环保,我们总是想起竹子开花的熊猫,认为这个环保是一个离我们很远的奢侈的话题,发展是永恒的,保护是相对的,突然有一天我们发现,我们已经没法呼吸,喝的水都已经没法忍受,这个时候我们的耐心是很有限。如果说我们真是为人民幸福考虑,真的有一个美丽梦中国的这样一个共识的话,我们对环境的治理是需要更多的民众直接参与进来。而现在我们无论从个人来说,还是从群体来说,我们参与的机会和参与的层次都是极其低的。去年2012年有两个事情值得说的,就是个人因为参与环保,被关进监狱,他们仅仅是多说了几句话,仅仅是多关心了环保,正在他们家乡发生的一些严重的环境污染的问题,就因为影响社会稳定就被关进了监狱,这实际上是对公众参与最大的打击。这实际上是教育群众,无论环境多么凶险,你们都只能袖手旁观,而这恰恰是我们环境保护里面最忌讳的事情。

杨团:我回复你两点,第一点,这就是刚才我为什么说不要在NGO登记这棵树上吊死,NGO是广泛的,各个小团体,小团伙,各种各样都在存在,环境其实就是其中的一种。第二,对环境NGO用什么方式?怎么去和政府形成一个既博弈又协同的关系,我以为要专题研究,因为环境NGO,是一个最敏感的话题。

刘苏里:接着研究,因为什么?因为我们今天还能呼吸,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中国人不到立即憋死那一天,不会重视那一件事,重视也来不及了。

金雁:因为大家正好说到环境NGO,我突然想到东欧的环境NGO,怎么样从单纯的环境问题(开始演变),因为在那种状态下,他们只能泛政治化。保加利亚卢塞的化工厂污染,当时他们就成立保卫环境运动。但是日夫科夫就觉得这个事情是坚决要打击的,把很多人抓进了监狱,或者开除党籍。因为污染的多瑙河是一个界河,这样就流到罗马尼亚和苏联,成为一个国际问题。那在这种状态下,把本来纯粹为了环境的问题,变成了一个政治运动,把这些人变成了真的反动派,原来他们只想关心自己的环境。后来像东欧这些组织,它就成了推动苏东剧变的一块多米诺骨牌。他们说我们不愿意这样做,但是是政府把我们逼到这条路上。最后像生态组织,成了保加利亚民主联合会当中非常重要的力量,他们最后真的成为执政党,这是一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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