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老花到底是什么花?

新生活方式研究院2022-04-16 18:58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全球进行了一轮财富洗牌,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次贷危机让无数人无家可归,又让一部分人趁势而起,成为新富阶层。

历史总是在交替之中不断向前,老花也一样。在21世纪初期,老花曾经“炙手可热”,但不久之后便“偃旗息鼓”,然而,在金融危机之后,老花重新焕发出活力,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回归。这一次,它可比千禧年的时候还火。

这件事并不难理解,当财富从人们手中流失之后,人们又开始热衷于炫耀他们的所有。在金融危机之前,极简主义正成为时代精神之一,穿戴印满巨大logo的奢侈品是粗鄙的。在“老钱”们看来,新钱阶层是如此喧闹而粗俗,这恰恰为极简主义的流行提供了土壤。

然而,在财富洗牌之后,那些重新获得资本的人,准备一改之前“老钱”们的做派,他们对极简主义嗤之以鼻,认为这种主义不仅妨碍他们对身份的定位,更是虚伪的。他们要向世界宣称:我不仅回来了,而且,我很有钱。

老花,正是在这个契机下重归时尚界宠儿的宝座的。现在,上至路易威登、芬迪、古驰,下至MLB、Supreme,再到充斥着高仿假货的批发市场,老花都是不可缺少的时尚元素。在某种程度上,老花就是财富在时尚界的代名词。

在20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时尚界都以浮华和奢靡著称,老花正是在这个时候迎来了高光时刻——尽管它已经诞生了百年之久。当乔治·威登(Georges Vuitton,路易·威登之子)在1896年创造出两个重叠在一起的“LV”字母后,他可能没想到,一百多年后的时尚设计师竟是如此无能,依旧乐不可支地沿用着他的设计。

乔治·威登认为,一个品牌需要有一个一致的标志性图案,这一做法,恰好符合现代品牌营销的哲学。

这种营销理念被证明是成功的,很快便引发了诸多品牌的竞相效仿。1967年,时任迪奥创意总监马克·博昂(Marc Bohan)设计了迪奥的经典老花标志,以“D”为主,“ior”围绕,组成了著名的Oblique老花;芬迪的正反双“F”logo,是由卡尔·拉格菲尔德于1965年设计而成,在1974年演变成其老花图案,后来又经过了几次小的比例调整,成为了现在的样式;20世纪40年代,古驰品牌创始人的儿子奥尔多·古驰将品牌先前使用的钻石纹路改成了双“G”纹路,形成了古驰的“经典老花”。

尽管这些奢侈品牌的老花都有着完美的履历,它们的诞生往往出自最富有想象力和商业概念的设计师之手,但这仍然挡不住老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走向衰败,甚至成为对财富和身份的讽刺。

但凡喜欢阅读八卦杂志的读者都知道,那些古老的“千禧年明星”,如帕丽斯·希尔顿、金·卡戴珊和林赛·罗翰,都曾经手挽路易威登老花手袋,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花边新闻。

人们曾经对厌恶老花有充分的理由。事实是,它一旦成为必备品,就不再是必备了,而是变成了需要被替换的东西。铺天盖地的老花,最终成为流行的倒退。当满大街的人因为媒体、广告和明星效应都手挽老花包袋出行时,老花变成了对流行文化的诅咒。

简言之,千禧年前后小报文化的兴起与老花的衰落是同步进行的,流行文化最终埋葬了流行文化。

然而,老花从未真正过时。它只是暂时潜伏了起来。

2017年,在经历了许多季没有老花的发布会后,古驰在设计师亚历山德罗·米歇尔的领导下走上了一条被认为是“伟大”的道路,他让老花再度扬帆起航,在服装、配饰和鞋履上大放异彩。

在2016年春季男装系列中,米歇尔推出了带有“GG”印记的长款外套和与之配套的手提包。从此,老花再次随处可见。而在其2018年的度假系列中,古驰乘胜追击,推出了毛皮外套、裤子和裙子。当然了,每一件都印有“GG”标志。

紧接着,时任芬迪首席设计师卡尔·拉格菲尔德于2018年春季系列推出了几件印有“FF”标志的浮雕作品:从夹克到裤子、从短上衣到配饰,看上去活脱脱一个行走的芬迪广告。

此外,名人对老花的走红同样贡献颇多。当《欲望都市》中的女主角凯莉·布拉德肖背着迪奥马鞍包时,全世界女性都猛然觉醒,她们的需求被凯莉激发出来,似乎背上马鞍包,Mr. Big就会如约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厅,哪怕是一家燕郊的咖啡厅。

时隔多年之后,迪奥女装创意总监玛丽亚·格拉齐亚·基乌里(Maria Grazia Chiuri)让这款老花马鞍包在其2018年秋季系列中回归,并进行了全新演绎。很快,这款包迅速成为社交媒体的宠儿。

时尚评论员伊莎贝尔·德卡特雷特(Isabel de Carteret)写道:“贝拉·哈迪德(美国超模)和碧昂斯在内的名人都被看到背着老花迪奥包——如果对他们来说(这个包)足够好,那对我们来说也足够好。”

在老花的另一端——如菲比·费罗(Phoebe Philo)领导下的思琳(Céline),以及艾迪·斯理曼(Hedi Slimane)指导下的圣罗兰(Saint Laurent)——都被视作极简主义运动中的引领者。

在极简主义运动中,审慎和低调是重中之重,它更像一场猜谜游戏——“如果你知道,你就知道”(if you know, you know)的审美观,而不是迫不及待地展示财富。

这种所谓的“低调”却正是一种对财富和阶层的暗合,它意味着对门外汉的拒绝、对只有钱买经典款的普通消费者的隐晦的轻蔑——这种低调让他们局促不安,并让拥有者莫名满足。

另一方面,极简风格是有缺陷的,它的悖论在于奢侈品和极简主义有着天生的矛盾。极简让“被看见”成为难以完成的任务,而购买奢侈品的重要原则之一,就是被人看见。简单说来,用3000块钱买一件奢侈品牌的白T恤,如何能证明这件T恤值3000块钱而不是3块钱成了问题。

简而言之,至少现在,人们已经不再为买老花感到羞耻了。伊莎贝尔·德卡特雷特写到,logo是身份的象征,是一种向全世界展示你能穿得起巴黎世家的方式,即使它只是一件正面印有“巴黎世家”字样的纯白T恤,它至少高喊着“我有钱!”。

巴宝莉前创意总监克里斯托弗·贝利(Christopher Bailey)在接受Dazed杂志采访时说,“我们生活在一个如此动荡的时代,熟悉的东西能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而老花正是那个令人“熟悉的东西”。

也有一些品牌不打算循规蹈矩。它们追求用设计来替代老花,宣扬自己的品牌标识。在一众奢侈品牌中,葆蝶家(Bottega Veneta)一反常规,它唯一的“老花”就是其编织工艺。

葆蝶家的品牌格言是“When your own initials are enough”(当你自己名字的首字母就已足够了),葆蝶家认为,只有本身足够强大和自信的人,才会选择这个品牌。

很少有品牌像葆蝶家这样,拥趸和反对者的界限划分如此清晰,喜欢它的人认为它“低调的高贵”、货真价实的奢华品质代表了真正的奢侈品;而反对者则表示,这种低调不仅多余,而且守旧。

对于那些生活在一个多世纪前的人来说,在随身物品上写上姓名首字母是一种实用而精致的做法。费城艺术博物馆(Philadelphia Museum of Art)服装和纺织品副馆长克里斯蒂娜·豪格兰(Kristina Haugland)说:“在19世纪末,花押字成为人们在内衣和家用亚麻制品中添加的东西。这是一种标记被送出去洗涤的东西的方法,这样你就可以把它们拿回来,因为它们很值钱。”

很大程度上,人们喜欢老花就和喜欢签名一样,不论是把品牌的首字母绣在衣服上,还是把自己名字的首字母写在书的扉页上,都是一种动物性的标记行为,一切不过是为了证明,它是我的,且(最好)是唯一的。

老花,至少在时尚设计领域,是一种偷懒和投机的行为。一件加了字母“GG”“LV”“FF”“MLB”的白T恤,就设计的意义来说,它恐怕是失败的,更是令人汗颜的。但在商业领域,它的确是成功的,区区几个字母足以让资本翻滚几十至上百倍,设计师是否满意如今的现状,很难说清,但至少这里有两个人满意,那就是商家和消费者。

至少在可见的未来,老花还会风靡一阵,然后有可能跟着时尚圈阴晴不定的步调,再次成为人们厌恶的对象,到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再写一篇文章,夸夸极简主义。


文/宋爽

插画/KK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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