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时代的新型民族主义

陈季冰2014-09-12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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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季冰

就在戴维·卡梅伦(David Cameron)和他的保守党又一次被英国是否应该脱离欧盟的国内争论搞得疲惫不堪之时,苏格兰首席大臣、苏格兰民族党 (Scottish Nationalist Party,简称SNP)领袖亚历克斯·萨尔蒙德(Alex Salmond)却正在全力推动苏格兰脱离卡梅伦的英国。

而且情况似乎相当不妙——善于夸夸其谈的威斯敏斯特的政客们显然低估了爱丁堡的决心和感召力。

9月7日,当YouGov民调显示支持苏格兰独立的选民人数首次领先于反对者的结果经《星期日泰晤士报》公布后,伦敦的反应差不多可以用惊慌失措来概括。

由于一年多来的所有民调均显示,反对“苏独”的选民比例稳定地领先支持者10-20个百分点,伦敦的英国中央政府以及苏格兰政坛的“统派”联合阵线自认已稳操胜券。但随着公投日的日益迫近,形势突然出现了惊人逆转。《星期日泰晤士报》披露的这份YouGov民调显示,在明确表态的苏格兰选民中,赞同独立者占51%,反对独立者占49%。

这一结果公布后不到12小时,英国财政大臣乔治·奥斯本(George Osborne)就连忙在BBC作出回应,承诺会对苏格兰下放一系列税收、支出和社会福利等方面的新的自治权力。不过,前提是苏格兰人民在9月18日举行的公投中投票决定留在英国。这理所当然地遭到了萨尔蒙德的嗤之以鼻:“他们看到无法吓唬住我们,便想来贿赂我们。”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卡梅伦首相此前已经先后三次回绝了对苏格兰下放更多权力的提议,他似乎坚定地押注于谨慎的选民会因为不想要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而否决苏格兰的独立计划。但现在看来,算得上精明的卡梅伦也许会打错算盘,苏格兰的独立派第一次距离祖辈的梦想如此之近——脱离与英格兰长达307年的联盟。

说起苏格兰的独立运动,人们总会立刻想起那部荣获奥斯卡金像奖的著名电影《勇敢的心》(Brave heart)。剧中由梅尔·吉布森(Mel Gibson)饰演的苏格兰民族英雄威廉·华莱士(William Wallace)在慷慨就义前用尽全力喊出那句“自由(Free-dom)!”,令全世界观众对苏格兰人民充满敬意。今天,在苏格兰,从爱丁堡市中心到偏远的乡间,威廉·华莱士的英武雕像到处可见。

不过,虽然苏格兰有着与英格兰截然不同的民族气质和民族文化,但它们结合成为一个国家的真实历史却并不像这部电影里展现的那么痛苦和血腥。

1603年,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Elizabeth I)逝世。由于她终身未婚,没有子嗣,她的近亲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Mary Stuart)的儿子、当时的苏联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James VI)被接到伦敦继承英格兰王位,成为英格兰的詹姆士一世(James I)。自此,英格兰与苏格兰两国开始了由同一位国王统治的历史。

将近一个世纪后的1698年,苏格兰的贵族和大地主们试图通过远征,对巴拿马进行殖民统治,把本国提升为世界贸易强国。但这项被称为“达里恩计划(Darien scheme)”的投机行动遭遇惨败,并且拖累国家财政陷入了严重危机。为避免破产,1707年,苏格兰与英格兰签署联合法案(Act of Union),创建大不列颠联合王国。法案宣布,同时取消英格兰议会和苏格兰议会,建立统一议会。

不论从英格兰还是苏格兰的角度来看,这场联盟都取得了非凡的成功。从著名的“苏格兰启蒙运动”至今,一代又一代杰出的苏格兰人在联合王国内部发挥了无与伦比的巨大作用,在英国的科技创造、工业革命和思想文化进步方面贡献良多。享誉世界的经济学家亚当·斯密(Adam Smith)、启蒙哲学家大卫·休谟(David Hume)、文学家沃尔特·司各特(Wal-ter Scott)等都是苏格兰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苏格兰人与英格兰人一同缔造并扩展了大不列颠帝国。没有苏格兰,不仅这个“日不落帝国”的昔日辉煌会黯淡许多,就连英格兰的境况也会比我们今天看到的糟糕得多。

从这个意义上说,为了鼓动民众的独立意愿而将苏格兰描述成一个饱受强大的英格兰侵略和欺凌的弱小无助的民族,其实是对历史的严重歪曲。在联合王国内部,苏格兰与爱尔兰的历史非常不同。照理说,即便是要独立,苏格兰人也不应该有爱尔兰人那样的悲情。300年来,苏格兰生活得一直不比英格兰人差。

但是,从1707年开始,苏格兰独立的呼声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推动“苏独”的苏格兰民族主义者及其支持者长期以来执着地认为,苏格兰的自我身份意识在联合王国内受到了挤压和蚕食。但在大英帝国持续扩张、如日中天的18和19世纪,独立呼声难成气候,只能是一种长期存在于主流社会之外的边缘性政治诉求。

“苏独”真正形成声势,还只是过去40年里的事情,最大的推动力在于北海油田的发现。独立派现在可以宣传说,大部分产自苏格兰海域的石油本应属于苏格兰,但却被英格兰人“窃取”了。有了石油支配权,经济便可自立,苏格兰就能像其他产油国一样富裕。这期间,英国经济急剧转型,英格兰北部地区和苏格兰的传统工业渐趋没落,以伦敦为代表的不列颠岛南部的金融及现代服务业取代它,成为了英国新的经济支柱。这导致了在北部长期占据优势的秉持社会主义理念的工党的政治实力的大大削弱。

自上世纪30年代成立以来,苏格兰民族党(SNP)就主张苏格兰应该退出1707年建立的联盟。但直到帝国瓦解后的20世纪60年代,SNP才首次在选举中赢得国会议席。其势力此后不断上升,逐渐成为苏格兰地区的第一大政党,成为能够真正引领“苏独”的政治力量。

在将“苏独”理念从边缘带入苏格兰政治主流的过程中,SNP领袖亚历克斯·萨尔蒙德可谓功勋卓著,他几乎是凭借一人之力改写了关于统独问题的辩论。仅仅在10多年前,在爱丁堡、格拉斯哥和阿伯丁的精英阶层眼中,苏格兰民族党人还是一群偏激执拗的左翼怪人。但如今,他们看起来已是苏格兰政坛的绝对主导力量了。作为苏格兰的现任首席大臣,萨尔蒙德远比爱丁堡和威斯敏斯特的好高骛远的统派(Unionist)对手们更加能干。

务实亲民的萨尔蒙德采取了一种循序渐进的温和策略,过去这些年来,他并不急于提出独立公投,而是全力以赴执掌政务,以兑现SNP的社会主义式承诺:通过更多的政府干预来提供更多社会福利,在免费医疗、养老和教育等各方面比前任做得更好,让苏格兰人感觉自己生活得比英格兰人要好。这些扎扎实实的政治经营大大扩展了SNP的选民基础,许多苏格兰人支持SNP,其实并不意味着他们同意“苏独”,他们往往在苏格兰地方选举中把票投给SNP,但在全国大选中却把票投给工党、保守党和自由民主党等统派政党。

即便在苏格兰独立问题上,萨尔蒙德和他领导的SNP也一反传统独派那种激进对抗的姿态。他们不是共和主义者,而是主张独立后仍然尊奉英国女王为国家元首,让她兼任苏格兰女王。SNP最初想要在独立后加入欧元区,但2010年以后的欧洲主权债务危机改变了他们的想法,他们现在主张保留英镑作为独立后苏格兰的法定货币(一直以来,有三家苏格兰银行有权自己设计并发行所谓“苏格兰英镑”,可在整个英国范围内通用),从而将苏格兰货币政策的最终决定权交给了英国央行。

总之,苏格兰民族党已经抛弃了狭隘的反英格兰民族主义,他们如今显得温情而充满包容性:要让苏格兰成为一个开放的欧洲小国,不是与英格兰决裂,而是与它成为两个平等的友好邻邦。这便是萨尔蒙德经常谈论的独立的新苏格兰与英格兰之间的所谓“社会联合”,他有时还会说,苏格兰的独立会使两个民族比过去在一个国家内更加亲近。

英国的三大主要政党都反对苏格兰从联合王国中分裂出去,但是,除了一再重复独立对苏格兰人没有好处之外,它们都没有提出多少令人信服的证据。当然,尽管SNP这些年来干得不错,它也没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独立有利于苏格兰。

面对来势汹汹的“苏独”声浪,在苏格兰地区影响力相对较小的保守党虽表示反对,但几乎没有任何一贯的应对方案;传统上在苏格兰地区占据显著优势的工党采取的办法则是让苏格兰分权自治,同时给予财政补贴;自由民主党在大方向上基本支持工党的分权自治方案。

事实上,过去近20年里,苏格兰民族党正带领苏格兰走向全面自治——这种自治权甚至令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Catalonia)地区望尘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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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自联合王国1707年组成以来一直保留着自己独特的法律体系。时隔290多年以后,在1999年托尼·布莱尔 (Tony Blair)担任首相期间,苏格兰议会和苏格兰自治政府重新得以恢复。自此,苏格兰人在重大内政外交等各方面取得了更加广泛的自治权。几乎可以说,除了名义上以及国际交往之外,苏格兰几乎已经是一个独立国家。这也使得传统上被视为是单一制国家的英国成为一个事实上的联邦制国家,好在英国的不成文宪法在这方面给现实政治操作留下了巨大的灵活性。

从一定程度上看,萨尔蒙德和大多数理智的苏格兰人一样,对在联合王国内部得到更多的特权比对单纯的独立更有兴趣。他经常倡导所谓温和的“第三条路”,英国中央政府向苏格兰“最大限度移交权力(devo max)”。当年布莱尔政府同意苏格兰组建自己的议会,并向它移交大量权力,就是对这种诉求的回应,希望借此一劳永逸地终止苏格兰的独立进程。

但现在看来,这种努力是失败的。“最大限度移交权力”把苏格兰推到一个临界点,它必然一步一步改变1707年以来形成的关于联盟的共识,最终会不可避免将许多苏格兰人推向这样一个终极: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独立呢?

2011年5月初举行的英国地方选举骤然加快了这一进程。在苏格兰的选举中,SNP大获全胜,它击败工党、保守党和自民党等三个英国最大政党,一举囊括苏格兰国会总共129个席位中的69席,以绝对多数党身份取得连续执政权。在2007年的选举中,SNP以47席力压工党的46席,史上第一次成为苏格兰第一大党,并取得执政权。获胜并赢得连任的亚历克斯·萨尔蒙德踌躇满志地承诺,将会在任期至2016年的本届议会下半期举行独立公投。

眼见大势所趋,一向强烈反对苏格兰独立的首相卡梅伦只得无奈地宣布,英国政府同意并授权萨尔蒙德举行一次合法的投票,以决定苏格兰是否应维持与英格兰长达300多年的联盟关系。双方的唯一分歧在于,因为支持苏独的苏格兰人并不占优势,所以萨尔蒙德希望能有更长的时间窗口,同时还希望给予投票人第三种选择:苏格兰不脱离英国,但享有独立财权。这些要求遭到了卡梅伦的反对,他敦促苏格兰在最快时间内完成公投,因为“漫长的不确定性会严重阻碍英国经济的复苏”。

2012年10月15日,这位被苏格兰和威尔士人蔑称为“威斯敏斯特宫的伊顿纨绔”的联合王国首相屈尊亲临爱丁堡,与苏格兰半自治议会首席大臣萨尔蒙德签署了后来被称为《爱丁堡协议》的法律文件,为苏格兰的独立公投铺平了道路。萨尔蒙德没有得到他很想要的“第三种选择”,根据协议,公投只设一个是非问题,后经商榷,正式行文确定为“Should Scot-land be an independent country?(苏格兰应该成为一个独立国家吗?)”。

但从已经公布的公投程序来看,它是明显有利于独派的。

首先,就像苏格兰议会选举一样,只有苏格兰居民有资格在公投中投票。也就是说,居住在苏格兰的苏格兰人、英国其他地方人以及英联邦公民都有投票权,而居住在苏格兰以外苏格兰公民却反而没有投票权。显然,这是刻意要将那些生活在英国其他地方的80万苏格兰人——毫无疑问,他们大多持有统一理念——排除在外。

其次,苏格兰政府不但争取到公投,而且争得降低投票年龄的要求。在英国,法定投票年龄是18岁。苏格兰独派认为,年轻人的英国国家认同观念比较淡薄,他们支持独立的会比较多。最终独派得其所愿,公投年龄降到16岁。据估算,这样一来,约有400万人有资格参加这次公投。

第三,公投之所以被选择在2014年,除了SNP承诺在2016年前之外,还有一个富有深意的考量——2014年是著名的“班诺克本之战(battle of Bannockburn)”700周年,1314年 6月24日,罗伯特一世 (Robert the Bruce)取得了对爱德华二世(Edward II)率领的英格兰大军的决定性胜利,并赢得了苏格兰王国的独立主权。2013年11月,苏格兰首席副部长尼科拉·斯特金(Nicola Sturgeon)进一步宣布,如果全民公投支持脱离英国,那么拟定中的独立日将是2016年3月24日。苏格兰的詹姆斯六世即位成为英格兰的詹姆斯一世(意味着两国共有一位君主)那天,恰好是1603年3月24日。独派显然希望,这些历史片段能够强烈激发苏格兰选民的民族自豪感。

苏格兰政府于2013年11月26日公布了一份长达667页的“独立白皮书”——《苏格兰的未来:独立苏格兰指南》,全面阐述了独立后的苏格兰王国的内政外交,例如,除了保留女王为国家元首、继续使用英镑等前文已经提到的内容,这份“苏独建国大纲”还承诺,独立的苏格兰将加入欧盟,退出北约,寻求以“最快的速度”将三叉戟核导弹潜艇(英国的全部核打击力量)从苏格兰境内撤出,保持一支15000人的正规军和5000后备役,苏格兰和英格兰之间将不设边检等等。

粗略地概括,独立后的苏格兰有些类似于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只不过因为身处不列颠岛上,而比它们与英国保持更为紧密一些的关系。

以SNP为代表的现代苏独派自信满满地将自己的意识形态建立在这样一种假设上,即独立可以使苏格兰既保有身在联合王国内的所有好处,又能够摆脱英国加诸自己身上的所有弊端。独派人士宣称,若不是英国政府挥霍了苏格兰的财富(北海油田),苏格兰将会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之一。

按照萨尔蒙德的说法,一个独立的苏格兰将有自己的稳固财政,能够以比英国低得多的利率向国际市场借贷,实行减税并吸引外国投资。与此同时,作为一个充满活力的小国,苏格兰还能够发挥其自18世纪启蒙运动以来便拥有深厚的人文科技优势在诸如应对气候变化、提供清洁可再生能源等领域在全球发挥领导作用。总之,商业繁荣、治理良好、福利优越的斯堪的纳维亚国家便是苏格兰的未来。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种“苏独”意识形态几乎就是以英国独立党(U-nited Kingdom Independence Party,简称UKIP)为代表的当代英国“脱欧派”意识形态的缩微版。后者同样认为,脱离欧盟以后的英国既能够享受欧洲统一市场的所有好处,又能够最大限度地从布鲁塞尔的繁文缛节中解脱出来。当然,他们也像“苏独”人士一样,认为分离有助于彰显自身值得自豪的独特文化价值。

但这些说法遭到了统一派的强烈质疑和反对,以至于爱丁堡的统一派领导人、工党前财政大臣阿利斯泰尔·达林将“独立白皮书”斥为一本“小说”,“充满了不实的许诺和毫无意义的臆断”。

统派正确地指出,如果苏格兰人投票决定脱离英国,他们不能拍拍屁股走人。他们将不得不与英国政府就分家进行旷日持久的繁琐谈判,谈判内容包括债务分割、北海石油财政收入分成、货币未来以及英国在苏格兰的资产处置等等,结果很可能是悲剧性的。

以债务为例,即使把苏格兰在北海收入中的所谓“地理份额”包含在内,其2009-2010财年的总体财政赤字仍然为GDP的10.6%。独立的苏格兰财政将比挪威更加依赖油气生产,2010-2011财年中,海上油气产值占其GDP的18%。鉴于北海油田已经过了丰沛期,其开采的难度日益增加,过去10年北海油气产量大约每年递减6%,未来来自它的收入必然会下降。同时,苏格兰可能还要按比例承担英国的部分净公共债务。这意味着,苏格兰从独立之始就将背上1300亿英镑——相当于其GDP的四分之三——的沉重债务。雪上加霜的是,苏格兰长期以来从英国中央政府那里得到的补贴均超过威尔士等其他地区,2010-2011财年达到88亿英镑,独立后,这笔补助将会失去。

一个新独立的小国,财政赤字庞大,公共债务高企,10%以上的财政收入依赖一个逐渐萎缩的来源……所有这些都意味着它想要生存下去,就需要施行比英国更为严厉的紧缩政策。否则,美丽的爱丁堡将极有可能再度被套上一个“北方雅典”的称号——18世纪的启蒙运动曾为它赢得这个美誉,但在今天,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至于货币问题,缺乏统一财政政策的货币联盟在欧元身上已被证明是灾难性的,英国财政部长奥斯本和央行行长马克·卡尼(Mark Carney)都已明确表示,将对苏格兰独立后继续使用英镑的计划不予支持。

此外,事实也证明,小国抵御国际市场风险的能力是极为有限的。英国在金融危机期间拿出数以百亿英镑计的现金和国家担保来挽救苏格兰皇家银行(Royal Bank of Scotland ,RBS)和哈利法克斯苏格兰银行(HBOS)免于倒闭,若仅凭苏格兰一己之力,这注定是无法完成的任务。这将从根本上动摇苏格兰的金融业……

而在统派人士看来,独立后的苏格兰在外交、国防、跨国犯罪等几乎所有方面都将面对严峻的挑战。因此,从他们的立场来看,长期以来接受中央政府巨额财政补贴的苏格兰就像一个寄生虫,他们应该对英国感恩戴德,而不是试图从中独立出去。

但上述辩论说到底都有点像街头小贩的叫卖,他们将拥有一段非凡的公投历史的两个民族之间的关系降低为围绕一些蝇头小利的争执不休,而且两边都在夸大其词、以争取更多支持。独立后的苏格兰究竟会是什么样?唯一正确的回答其实是:谁也不知道。因为这说到底是一个面向未来而非着眼过去的问题。

在围绕苏格兰乃至西班牙加泰罗尼亚等地区的独立争论中,欧盟成为一个具有反讽意味的重要角色:这些地区之所以一点也不担心受到孤立,是因为它们确信欧盟这个更大的家庭会接纳自己。虽然即将卸任的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在今年年初已经断然否定了萨尔蒙德关于苏格兰独立后将会自动成为欧盟成员国的说法,并明确表示,独立后的苏格兰在短时期内将很难加入欧盟,因为它必须首先提出申请并获得所有成员国同意(正在担心分离主义运动的西班牙和比利时可能有理由采取不合作立场),但如果拒绝一个新诞生的西欧民主国家加入,将与欧盟立足之本的所有原则相矛盾。

作为全球化的产物,正是欧盟的存在,驱使欧洲许多具有独特文化传统的地区纷纷要求独立有了重要动力。这一点与英国的脱欧思潮如出一辙,它认为:摆脱欧盟这个地区大家长有助于使自己更好地融入到更大范围的全球化中去。

从这个意义上说,全球化为传统的民族主义注入了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