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大选——变局中的法国文化界

东门杨2017-03-14 18:16

随着4月23日法国总统大选第一轮投票日渐临近,选战也已进入白热化状态,其实从去年年底开始,人们就从没有停止猜测政权的接续或移交。而法国社会所有问题带来的焦灼几乎都最终归结到总统大选上来:左派内耗严重,几乎分崩离析;右派好不容易达成共识推举出候选人,可难料丑闻连发,民调一路下滑;被国际社会忌惮的黑天鹅——玛丽娜·勒庞,在国内代表极右派势力,声势愈发浩大……此外,随着英国脱欧、特朗普当选等事件相继发生,欧盟国家民粹主义抬头、法国国内经济持续低迷等因素仍旧使得这片天空上阴云密布。如果说,法兰西曾经的辉煌源于她灿烂缤纷的文化,那么在政治光谱向右偏移,社会认同濒于瓦解的今天,法国文化界对社会的观察、记录、警示和不断反思,则显得尤为珍贵。

《爱丽舍宫》

2017年,新年伊始,巴黎贝浩登画廊(Galerie Perrotin)展出了一件颇具象征意味的影像作品——《爱丽舍宫》。作者是目前法国非常活跃的艺术家洛朗·格拉索(Laurent Grasso)。2008年获得杜尚艺术大奖之后,格拉索便不停地在影像、雕塑、绘画、装置等各种艺术实践中打破视觉和感知经验的界限,频繁制造难以言明的神秘氛围。

这次他带着摄影机进入爱丽舍宫,深入到总统办公室——法国政治权力的神经中枢。主角并不在场,镜头缓慢而轻盈地划过空置的金色大厅,我们看到屏息凝神的侍卫、桌上散置的文件、两部灰色的保密电话……“这并非奥朗德的肖像,而是一种法国政治机能运转的肖像。”在十六分钟的影像里,一切仿佛都是对一种超级权力的隐喻,然而总统只是这种超级权力的临时执行者,在这个空间里,总统通过这些象征物行使他的权力,决定国家的走向,但一切并非他所有。五年任期一到,他或是提出“续租”,或是拍屁股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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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舍宫

一般来讲,即将卸任的总统依靠他任职期间编织的人脉,凭借着还在手中的政治影响力,总能“顺理成章”地代表自己所在的政党参选。奥朗德也不例外,然而他一早就放话说,只要失业率不降,他便不会参选。虽然眼下经济形势并未明显转好,但政府还是通过各种手段和操作让失业率的增长放缓。尽管其团队不断有人倒戈、离开,甚至另起炉灶,内政外交上不停遭受诟病,我们看到奥朗德仍在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剔除参选道路上的障碍,直到一本书问世。


《总统不该说的话》

“总统不该说的话”的确是总统奥朗德说的。这本书并非他的自传,而是两位《世界报》的记者与总统将近五年的访谈结集。早在2011年,罗姆(Fabrice Lhomme)与大维(Gérard Davet),两位资深政论记者找到当时还是总统候选人的奥朗德,提议如果他当选,对他进行一次持续五年的专访计划。条件是两位记者将访谈录音整理成书,而奥朗德不得收回话语、改变内容、干涉出版。对他们来讲只有保持访谈的原初状态,才能达到某种真实。对自己信心满满的奥朗德欣然接受了二者的提议,在当选总统后兑现了诺言,给了两位记者充分的自由。或是在爱丽舍宫的办公室、餐厅,或是在罗姆的家里,每月一次,共进行了六十一次会面。访谈只有三者在场,甚至没有秘书或幕僚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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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不该说的话》

大维(Gérard Davet)罗姆(Fabrice Lhomme)/著

 

原本奥朗德只想借助这两位资深政论记者之笔,为自己五年的任期留下一份政治遗产档案,通过这种方式,让这份档案拥有超强的可信度。然而出乎他的预料,2016年10月,此书一经出版,许多说过话语便逃脱他的控制,如一枚枚炸弹,在法国各领域引爆,每天都爆出新的关于他谈话内容的丑闻。

在公开场合,他曾批评总理瓦尔斯(Manuel Valls)和经济部长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对每周三十五小时工作时长的改革,说这是左派历尽艰辛争取来的标志性政策,是大选致胜的法宝。然而私下里,他反口对记者说,有些领域,诸如公务员、医务工作者,整齐划一的工作时长的考虑欠佳。在法律中,法国禁止穆斯林妇女在公共场合穿戴遮罩全身只露眼睛的黑袍,他对此不以为然,说今天包裹自己的穆斯林姑娘,明天就可能就是“自由引导人民”中的玛丽安娜。他抱怨司法体系软弱无为,说“所有的检察官和大法官表面清高,其实都干些暗地里的勾当”。他承认自己以国家紧急状态为由,干扰在世界气候大会示威的环保主义者。他甚至将国家安全级别的信息、四次授权定点清除的反恐操作透露给记者。至于他所在的社会党,他说这个党派需要一次日式的剖腹自杀以获得新生。对党内大佬、许多部长的轻率点评也不断发酵,使他陷入了真正众叛亲离的境地。

访谈出版后的一个半月,他在电视讲话中正式宣布:“权力并没有使我失去冷静。我意识到我的参选将为社会党带来风险,因此,我决定不再谋求连任。”如果说,奥朗德内政外交的种种失策是他弃选的真正原因,那么《总统不该说的话》则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这本书的销售量接近20万册,奥朗德的支持率也一路下滑到4%,这是第五共和国总统中从未有过的最低点。最为戏剧化的是,弃选让奥朗德的支持率开始触底反弹,一度达到25%。人们慢慢开始不带情感色彩地评价奥朗德的政绩,然而这一切都十分讽刺地建立在他弃选的基础之上。

《全部为了法国》

2012年萨科齐败选后,人民运动联盟(UMP)一度群龙无首。他遂于蛰伏两年后以百卷土重来,一举以64%的支持率重新当选为党主席,并力主大刀阔斧地整党,将UMP参照美国右派模式改组为共和党,为的是摆脱被丑闻困扰的政党形象,同时摆脱长久以来的“中右传统”,以全新形象向强硬右派转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2017年的大选造势,重新夺回总统大权。

看似如日中天,但实际上他已没法改变离去两年后,党内山头林立、派系错综复杂的局面。萨科齐低调宣布,将与有志同僚一道公平地参与推举总统候选人的党内初选。同时又十分高调地在2016年8月出版了自己的新书《全部为了法国》,并以20万册的销量稳居年度政治类图书榜首,党内初选的风头一度盖过了所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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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为了法国》

萨科齐(Nicolas Sarkozy)/著

在这本面向2017年的竞选纲领中,他强调危机中的法国“要求我们为她付出全部”,而他本人便拥有这样的决心与活力。他列举了五种价值以重新振作法国的政治和经济:“真实”、“竞争力”、“权威”、“自由”和“身份认同”。对他来讲,尤其是在频繁遭受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威胁的法国,“身份认同”尤其重要。他说:“我们最重要的战斗就是要捍卫我们现有的生活模式,当然这并非意味着与世界的隔绝。”虽然话锋有所保留,但向川普看齐的保守倾向已相当明显。萨科齐的竞选纲领顺应了全球性右转的极端民粹倾向。参加党内初选,对他来说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丝毫没有将初选对手放在眼里,纲领非常右倾,为的是在总统大选中与极右派民族阵线争夺选民,获得更多的支持。然而,这种轻视让他付出了代价。在党内选举中,面对传统右派选民,他的激进制造了某种不安,反倒让政策同样保守,但性格稳健持重的菲雍赢得了初选。如今一身轻松的奥朗德,在接见获得世界冠军的法国手球队时,仍然不忘他的老对手萨科齐,暗含讥讽地对运动员们说:我们都一样,“全部为了法国!”

“黑夜站立”

几十年来,高失业率一直困扰着法国经济,人口总体的失业率一直徘徊在10%左右,而年轻人的失业率更是高达25%。为了扭转飙高的失业率曲线,瓦尔斯政府在2016年2月向国民议会提交了一份劳动法修正草案。其目的是为了改善法国的投资环境,减轻企业的用工负担,增强企业的用工自主权。这项修正案具体包括:在每周35小时法定工作时间的基础上增加工作时长;允许企业自行裁定加班费支付额度;在经营困境和技术更新换代时,雇主可以无偿辞退工人等等。

这项法案一经公布,便遭受来自社会各界的反对浪潮,招致法国工人、年轻人和工会力量的强力反弹。虽然几经修正,仍不能平息非议。当年3月31日,全法国约39万人参与了反对劳动法修正案的大游行。事后,数千示威者并没有散去,而是响应左派独立报纸《骗子》的号召,留在巴黎共和广场的玛丽安娜塑像周围继续活动,站立至午夜。

这一法案,引发了2016年春夏之际一场声势浩大的社会运动“黑夜站立”。人们自发地占地驻扎,发表演讲,组织辩论,散发转单。广场设有“黑夜站立”接待中心,告示牌上标识着当天的各种活动,有“社会大学”、专题研讨和各种表演。据统计,在此后的数月间,共和广场每天会吸引一到三千的参与者,“黑夜站立”俨然发展成为一个法国各个阶层表达对现有政治制度、经济制度的不满,申明自身诉求,直接行使民主权力的舞台。

此时的奥朗德仍希望通过连任,将自己的改革持续下去,而他也知道,寻求连任的前提就是尽快扭转就业市场的颓势。2016年8月,为了避免在国民议会中遭到来自自己党派的杯葛,总理动用了宪法第49-3条赋予的特权,强行通过了劳动法修正案,这一法案又被称作《高姆丽法》(La loi El Khomri)。他尚未料到年底的风云突变,他自己的弃选也让这一法案、以及他任期内一系列改革举措的未来走向都成为未知。

《流浪的迪潘》

一般来说,经济的不景气、贫富分化严重、找不到有效解决失业问题办法的地方,对少数族裔和外来移民的排斥会甚嚣尘上。极端的情况,远有希特勒对犹太人的清洗,近有川普禁止穆斯林入境美国。法国虽然远未达到如此程度,但相对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一次性接受13万印度支那难民的气度,如今的法国在移民、特别是难民接收的政策上变得越来越谨慎和苛刻。

近两年,法国对中东和北非难民的接收数目远远小于邻近的德国,甚至还一度捣毁加莱海岸的难民聚集地,驱散伺机潜入英国的难民,媒体上有关难民问题的讨论媒体上却是连篇累牍。尤其是右派与极右派,往往视移民、特别是穆斯林为洪水猛兽,甚至标榜人道主义的执政的左派,其移民和难民政策也不断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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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潘迪》海报

于是,我们便不难理解,第68届戛纳电影节的金棕榈奖为什么颁发给了《流浪的迪潘》这样一部既切中时事又略显平庸的电影。故事讲述的是政府军平息叛乱后,作为斯里兰卡猛虎组织的游击队员迪潘的故事。在战争中失去家人的他,不得不假装成难民,与年轻女人雅丽妮、失去父母的孤儿伊莱娅冒充一家人来到法国寻求庇护。迪潘被安排到巴黎贫民聚集的郊区,当了公寓管理员。不会法语的雅丽妮也在一户人家做保姆,“女儿”伊莱娅则进了附近的学校。“一家人”看似开始了新的生活,却又身不由己地陷入“暴力街区”。这类处于社会边缘和底层,充斥着犯罪、毒品交易的街区,一直以来都是法国社会难以根除的顽疾。故事虽然罩着斯里兰卡难民的外壳,但敏感的观众会十分清楚,这不过是对叙利亚难民的隐喻,在那里反政府军也同样遭受着清洗。

对于这些颠沛流离的难民,西方并非是和平友善的世界,更不是他们想象与憧憬的天堂。被经济和社会问题困扰的法国,已经无法再像四十年前那样慷慨接纳这些遥远的异乡人,给他们足够的生活与社会保障。由于各种极端思想的膨胀,难民们也很难融入他们到达的社会,这里存在着一种隐性的双向的拒绝。如果不解决问题的根源,西方世界终将为他们在利比亚、叙利亚的政策失误承担后果。

《没落》

享乐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无神论者,被誉为“真正的左派”的哲学家米歇尔·翁弗雷(Michel Onfray),在他的新书《没落》中继续细数西方文明的衰落。这是他计划写作的三卷本“世界小百科”中的第二本。《没落》延续了第一卷《宇宙》中所描述的人类与大自然的脱节,现代文明的枯竭;不但如此,它比《宇宙》更进一步,将焦点聚集于犹太-基督教文明的走向。他宣称“欧洲的犹太-基督教文明走到了终结的边缘”。而他本人既不悲观,也不乐观,说自己“就像个医生,为病人做出骨折、梗塞或癌症诊断一样”,客观而不带情感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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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落》

米歇尔·翁弗雷(Michel Onfray)/著

这部长达650页的著作的副标题为“从耶稣到9-11,西方生与死”。翁弗雷为我们描述了整个犹太-基督教文明的历史,从它的诞生一直到今天。作者十分善于寻找历史节点来总结和剖析,如果说尼采宣布上帝之死,最早预言了基督教文明的终结,那么翁弗雷则找到了另一个时间点:1989年伊朗精神领袖霍梅尼对作家萨曼·鲁西迪发出追杀令,它无疑是西方文明终结的丧钟。2016年2月23日,伊朗再次增加了追杀令的赏金,如今追杀令的总值相当于390万美元。但同时,翁弗雷也同样谴责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伊拉克、利比亚、马里这些伊斯兰国家发动的战争,将本·拉登之死视为一种谋杀,“这种国家恐怖主义仍然是战争与恐怖主义的逻辑,虽然它只是定点清除。”

在翁弗雷眼中,如今的西方只活在“消费文明”当中。充斥全球的自由资本主义,“让富有者愈加富有,但大部分时候,只是让贫穷者愈加贫穷”。“有谁还会为资本宗教所制造出来的新奇小玩意付出生命?”现在的士兵只是领工资的消费者;“而伊斯兰则充满活力,他们的信徒遍布全球,时刻准备着为先知和信仰献出生命。”

面对文明的没落,翁弗雷显示出哲学家的冷漠:“犹太-基督教文明统治了西方两千年,也曾经有过它辉煌的时刻,如今将要替代它的文明将来也同样会被替代。这只是时间问题。泰坦尼克要沉没了,如今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保持沉船时的优雅。”翁弗雷这种冰冷的判断让人不寒而栗,并且他坦言没有解决之道。《没落》一经出版,便引发来自各界的惊恐和诅咒,人们震惊于这位哲学家的“残酷”,久久不能释怀。而2016年同样售出十多万本的另一本畅销书,似乎可以略微平复一下读者们悲观的心情。

《法兰西喜剧》

法布莱斯·鲁奇尼(Fabrice Luchini),当今法国戏剧舞台和电影银幕上最具特色的男演员。且不谈让他荣获莫里哀荣誉大奖(2016)和威尼斯影帝(《白鼬》2015)的作品,单就他凭一己之力让许多法国文学经典在舞台上复活,让人们重新发现拉封丹、兰波、塞林纳之于法国的重要,已让他突破演员的身份,成为一个文学与文化的传承人和布道者。

近年来,面对经济衰退、恐怖主义威胁,和日益全球化、标准化、美国化的世界,法国人悲观失落和妄自菲薄的情绪越发泛滥。鲁奇尼痛心疾首地让人们相信,法国真正的竞争力并不在于它的“空中客车”和“雷诺汽车”,而在于它独一无二的文化传统。正是拉封丹的寓言、莫里哀的喜剧、福楼拜的小说……让法国成为法国,让法国与众不同。鲁奇尼今年出版并获得“穹顶文学奖”(Prix La Coupole)的自传笔记《法国喜剧》(Comédie française),更是将这种对文学和艺术的信仰写成了作品。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十四岁辍学的理发馆学徒,如何在文学和剧场中自学成才,如何被侯麦相中并在他的指导下演戏,如何发现他的文学之神塞林纳,又如何与罗兰·巴特奇遇相会……他说:“剧场是生命展现的唯一场所,而生命的养分是任何学校也无法给予的。”对他来说,法国文化的精髓就存在于她的文学当中、语言当中。与翁弗雷不同,他认为文化、文明可以在文学和语言中传承,经典永远不死,它可以感染和感化接近它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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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喜剧》

法布莱斯·鲁奇尼(Fabrice Luchini)/著


《革 命》

距离2017年5月法国大选的日期越来越近,人们纷纷预测继英国脱欧、川普上台之后,法国会不会再出现“黑天鹅”?事实上,这种威胁并非只是猜测。极右派民族阵线的玛丽娜·勒庞,几个月以来的民调显示一直遥遥领先于其他各党派的候选人。近年来,全球急速右转的趋势,在法国也不例外。大选很有可能再次出现2002年极右派领导人(让-玛丽·勒庞)与右派领导人(希拉克)对决的局面。目前的问题,主要是谁将会代替希拉克当时的位置,面对玛丽娜·勒庞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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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

马克龙(Emmanuel Macron)/著

奥朗德弃选,原本被人们看好的总理瓦尔斯因背负了太多执政政府的黑锅,反被黑马哈蒙(Benoit Hamon)击败。哈蒙的胜出,标识着传统左派的回归。他最博取眼球的承诺,莫过于全民每月增发750欧元的普遍工资。但是由于左派五年的任期多遭诟病,哈蒙在大选首轮胜出的可能性不大,除非他能与极左派的梅朗雄(Jean-Luc Mélenchon)达成某种共识。

而右派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踌躇满志的菲雍刚想投入选战,就被《鸭鸣报》爆出妻子贝内洛普和一对儿女在国会吃空饷的丑闻。一直以廉洁自律自称的菲雍,在竞选纲领中号召全体国民勒紧腰带,共度危机,并声称要裁剪50万公务员。丑闻一经曝出便结结实实地“自打耳光”,要想咸鱼翻身,难度应该很大。

倒是前经济部长马克龙离开政府后组织的一股新政治势力,越来越引人注目,不久前“PNF全国经济金融检察院”启动了预先调查,菲永的民调一路跌至19%。反倒是作为无党派人士参选的马克宏的支持率一路攀升(25.5%),虽然他目前仍未超越代表极右势力的玛丽娜·勒庞(26%),但如果进入选举的第二轮,传统左右派选民的选票无疑将向马克龙聚集。

在2016年出版的《革命》一书中,马克龙将自己的运动命名为“前进”(En Marche),他主张放弃传统左右纷争国家内耗,同时关注经济的发展与社会的进步。我们似乎可以将他定义为有着左派精神的自由主义者。马克龙的这种政治倾向脱胎于一手栽培提拔他的奥朗德。在与《世界报》记者的访谈中,奥朗德不止一次提到,他一直将马克龙视作自己精神上的儿子,因此也有人诟病马克龙是他弃选后的替身。虽然这位年仅三十九岁的候选人与许多大银行和大企业有着梳理不清的微妙关系,虽然马克龙上台仍会贯彻一种名左实右的经济政策,但冷静地比较其他几位候选人,他仍可以被看作一种不坏的选择。至少他可以延续和深化奥朗德任期内还未见效果的改革,使奥朗德的政治遗产不至于在政党更替的摇摆中作废。

不到最后一刻,我们永远也无法预知大选的结果,因为未来的几周,各种可能性依然存在,甚至扭转局势的突发事件也有可能发生。我们只是期待,黑天鹅仅仅一掠而过,法国人为自己和世界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

(作者系巴黎七大图文符号学博士,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