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洁/文
这是我职业生涯中,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幸存者
李想又睡不着了。2019年2月27日凌晨,他和我说:“我和山东齐鲁医院的病友又聊天了,感觉好亲切。”
此刻距离他喝下百草枯且被抢救回来,已过去近三年。截至目前,10毫升便可致死的百草枯依旧无特效药可解。在我完成这篇稿件的5年之后,百草枯仍对李想的生活与身体产生着不可逆的影响。
走出病房后,他一直对百草枯相关的医疗信息、行业信息保持着敏锐的关注度。
拯救者
菅向东站在行业前沿,保持着百草枯病人治愈率处于中国前列的记录。他也是李想关注的对象之一。
从5年前一开始拒绝采访,到最终亲自带我去看百草枯病人,身为一名医者和山东大学齐鲁医院中毒与职业病科的权威,他从未停止对百草枯诊治的研究。
那场采访结束后,他与我时有联系,邀请过我去参加他组织的专业论坛,和我共同为一名喝下百草枯自杀的未成年女孩想办法。
对他来说,为无数走上自杀道路的病患提供最后的希望,是他持续至今的信念。
漩涡中心的人
五年前的夏天,我们对视而坐,他点燃了一支烟,眼眶红了。“我从没想过会这样”。李德军说。
出身寒门,少年立志,一举打破百草枯国际研发壁垒,他成为当之无愧的中国百草枯之父。
他以一己之力推动了国内数个产业的科技进步与农业进步。从中国化工界一颗闪耀新星,到负重前行的百草枯之父。李德军承受过百草枯自杀病人家属持续的谩骂。
多年未见,他经常联系我,有次给我发微信,提醒我健身适度,要我哪天去济南“顺便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啊”。
记录者
他坐在路边烤串摊上,抽着烟:“这个选题,好像一个万花筒,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对错。”
5年前,他是我的编辑和back up,而我还是一个初入报社的新人。
采访思路的敲定非常直接,编辑明白我首次面对此类采访量巨大的选题的发懵,帮我圈出第一个采访目标,去找百草枯病人。
在我最压抑的时候,主编文老师给我发过很长的信息,帮我捋顺采访目标。在经观,后方编辑对一线记者给予着充分的尊重与保护,不管多难的选题,都能给一线记者安全感。经观对记者和作品的保护,就像保护自己的酒。时光绵长,这一点,从未改变。
希望
截至目前,百草枯相关产品仍不得在境内销售。每个利益方都想活下去,但我们只是新闻人,无法为每一个利益方找到出路。我们能做的, 只有继续保持新闻专业主义的眼光,与其共振。
我是一个不甘的人,时隔多年,这组稿件依旧留下了太多的专业难题与不甘。愿文中所有活着的与逝去的采访对象,在未来的日子里,都能得偿所愿。愿经历过百草枯自杀大考的你们,不要孤单地走入那个良夜,不再温顺地接受死亡。
请选择相信,请直面难题,请活下去。
谨纪于经济观察报社成立20周年。
(作者为经济观察报高级记者、国资新闻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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