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没风波里的江平(6)
导语:我们有必要更多在20世纪的学者,包括我们法学方面的学者,挖掘一些东西。如果能够把过去一些没有发掘出来的东西发掘出来,这就是对历史很大的贡献


主持人:谢谢江老师,今天首发式第一项日程,嘉宾致辞就告一段落。

第二项日程是媒体答问,由本书主人公江平老师,还有作者陈夏红先生来回答各位媒体与记者的提问和相关问题,请江老师和夏红老师到前面就坐。

 新京报:江老师,从您自己经历来看,几代法律人的经历来看,在大陆的法学家很少有一生比较平静做学术的,绝大部分法学家非常坎坷,但是每个人坎坷不一样。很少有法学家能够善始善终,从这个结论来看,法学家要求的理性、公正,包括他呼吁的乏力精神,跟我们新政权,通过革命进行政权,内涵的一套革命逻辑是根本上的冲突,是否印证法学家在新政权下不可能特别的平凡?

 江平:这个问题应该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如果在前30年或者说在文化大革命之前,我们的政策还是在原来那样一种政策情况下,可以说是整个对于法律是否定态度。我想不用说我的自传,包括陈夏红的评论都可以看出来。出版这个书已经说明我们现在的环境发生很大变化。这个很大变化最重要的一个变化,就是我们对法律有一个继受观念,我们认为旧法和新法完全不一样,搞旧法的人都是错误的,你所选择的职业就是错误的,你所选择的职业就是为反动政权卖力的,这种情况下当然不一样。现在已经开始有了这种继受观念,继受观念就是你不能够一概否定。现在写我的什么观点还好说一些,终究现在写我的一些文章还没有涉及到旧法的问题,如果真的写杨兆龙,他当时被完全否定了,现在来说杨兆龙不是完全被否定的。但是这个环境,比起现代的一些人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提问:关于苏联法律体系对于中国的影响,我们政治制度也学苏联,法律制度也学苏联,现在中国法律体系还有多少苏联的影子?

 江平:我个人认为苏联法律对中国的影响已经终止了,也不用说基本终止。因为一个是在上一个世纪60年代,中国和苏联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所以,从这一段来看,我们后来根本也没有一个学习苏联化的东西。

第二,从历史上来说,我们从来没有真正拿苏联的法律作为自己的模式,为什么这么说呢?有人说50年代我们效仿苏联,其实那个时候也不是真正的效仿苏联。据我所知,那个时候我们很大一部分都是要看中国的实际情况,很多的调查都调查中国的社会状况。所以,不能说中国立法方面都是受到苏联影响的。

从司法的角度来说,应该说反右的时候我们实际上是反的苏联,这个问题很多人不太知道,我们当时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查院,尤其是我知道有一个最高检察院的访苏代表团,回来之后就是强调苏联的一般检查制度,所谓一般检查就是检查院可以对任何一个机关进行检查,这个问题在反右运动是作为重点批判的。所以反右的时候有一些名义上说是反苏划为右派,但是实际上很多问题是学了苏联一套才划成右派的,当时的无罪推理也是从苏联学回来的。所以我是认为在中国20世纪后半段,有那么20多年,中国法律受苏联影响的,我认为基本上没有了。

 新华社:最近有一本书很火,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以您的人生阅历来看,我们很多旧制度能够维持多久?

江平:这本书我没有看过。

 财经传媒新世纪周刊:江老师,我们以前经常听年讲过,现代中国法律有一些进步,但是也有退步的地方,大家印象比较深的是以重庆事件为典型的情况,现在目前情况下,第一就是重庆发生所谓事变。第二,领导人的更替,大家对于社会有很多期待,但是我的感觉是,虽然现在新的政法不进入最高层常委。对重庆事件反思,像当年对文革一样,反思不够,您个人来看,当下情况对中国未来法制走向怎么看?

江平:未来法制走向,应该说从现在这一届,十八大所选出来的常委组成人员来看,我的态度是审慎的乐观。所谓审慎的乐观,第一是比较乐观,因为无论从习近平同志也好,李克强同志也好,他们所表现的新的风貌,尤其在作风和反腐问题上都有了很多表态。我也觉得最近政法委员会提出的四项改革,这个是积极的,第一个是劳教制度改革。第二是上访制度改革。第三司法制度改革。第四户籍制度的改革。我觉得这四个东西大体抓的方向是很正确的,是老百姓最关心的。

 我对现在有一些以改变过去的那些错误的做法作为契机的一些动态,我也是很不赞成的。比如说李庄的事情,李庄的事情是明显的错误,如果我们连李庄的案件都不能够平反,那谈何法制进步。包括现在的网络的传媒方法,网络上传播的某些信息而被劳教的,现在也逐渐逐渐改过来。所以我总的来说是乐观的。当然我还是谨慎的乐观,所谓谨慎就是,终究还是完全表现为行动,只有当完全表现为行动的时候,我才能够对它有更多的信赖。

提问:陈夏红先生,在两年前出了《沉浮与枯荣》,江平先生的传记,时隔两年时间,你就有胆量写这样一个评传,其实我觉得压力肯定非常大,什么样的动因让你在这么短时间内写这样一个书的想法?

 陈夏红:非常感谢您的问题,这两本书,赵老师最早找我的时候,请我写一个传记,写这个传记肯定先采访江平老师,我觉得先做一个江老师口述自传,我们先做口述自传,做口述自传本身也是为这本书做准备。口述自传整理完了以后,我马上开始采访,因为口述自传已经比较熟悉了,然后马上开始采访这本书。

 去年6月份交稿,因为当时特定了一个环境,这本书当时还是不让出版,我们一直等到今天,其实这本书是去年56月份能够跟大家见面,但是因为十八大原因,我们推迟到今天了。

主持人:这个问题我补充一下,其实这本书写作的时候,本身有一种顾虑和担心,担心什么呢?同样一个人物,同样的历史和故事,写成两本书会不会重合或者是重复,看了第一本书还有没有兴趣再去阅读第二本书?后来我们也在一起商量,很重要的写作方向,要把评传和自传写成完全不同内容,不同风格,不同题材的作品。那么其中有两样东西是这两本书的反差,这两本书分别具有不同的价值。 

第一个是事实问题,事实问题江老师的自传,他自己口述的历史,他自己记忆的历史是一个梗概,也是很简要的。但是当评传的作品进行挖掘和写作的时候,可以进行大量的资料搜集。其中特别是有一些历史事实,江老师有些人生故事,是他自己不愿意说,甚至不愿意来诉说的历史。但是作为一个评传,作为第三者是可以把它如实的端送到读者的面前。我想特别说的,也是很多人经常议论,关心江老师的故事,就是他的情感方面的。

第二个就是评价,作为一个自传,江老师这个人不善于评价自己的,他更不会过高的评价自己,而我们经常谈论江老师的时候都在评论他,所以这个时候评传书最大的优势就在江老师之外,作为旁观者,作为第三者来交流对江老师的各种认识、体会和评价,而这样的内容跟他的自传又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内容和风格,所以这本书创作的时候,夏红进行创作的时候非常重要的目标,也是他的一种独到的价值。

经济观察报:因为中国是公权力和私权利有博弈,这种博弈到了一种什么样的阶段,之后一段时间又会呈现大概什么样的趋势呢?

江平:公权与私权的博弈,仍然是现代社会很重要的矛盾。私权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上升,公权越来越受到限制,尤其是最近习近平同志的一句话,把公权灌在制度的牢笼里面,这句话我觉得说的是震撼人心的,因为是要把权力要关在制度的牢笼里面,这句话对享有公权的人一个重大提醒。不仅是指出公权不能够谋私,也说明公权不能够任何滥用,也可以说公权不能够再来任意侵犯私权,所以我觉得从发展的趋势来看,公权和私权的博弈中,私权越来越占据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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