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默萨:我不了解我创作的人(2)
导语:角色是存在于真实和非真实之间的,是借助回忆创作出来的。我对这个主题很感兴趣,因为如果我去创造角色,角色便会渐渐有自己独立的那一面,他自己会开口说话。大家可能觉得我讲的是疯话,但是我是精神科医生,大家别担心,我的精神肯定没问题的

那么如果倒过来看的话也是可行的,我们想到某个人的时候,我们也会把他再创造。不一定是曾祖父,昨天你们碰到的人,在回忆中,你已经给他追加了一些成分,可能他本身不具备。大家都在诠释创造这个人物,我们想了解一个人,他欺骗了我们,最后我们还是不了解他。有些人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但是他突然做一件事情,欺骗了我们,我们觉得好像都不认识他了。我们所想的只是我们构造的那个人。所以说你写作也好,阅读也好,其实和思想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异。阅读者本身也在写做,或者说我们大家都在写作。回忆本身就是写作的能手,它提纲挈领,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警察小说、侦探小说,里面都充满回忆。我们想到一个去世的人,我们在内心写他。但是我们自己也一样,最后我们的命运会把我们所有人变成其他人的记忆。你们一会儿离开这里,会记得一个西班牙的作家曾经讲过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可能有些人会把它写在博客上面,其他人也会回忆、和别人交流,过了一些年这些就都留在记忆里,变成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了。   

确实,作为人物角色,我不能预言。你作为他人的记忆,像书的再版一样。你可以出版一百本书,当然这是很幸运的情况下。你作为人,能在你的后代心中——我们的子女也好,孙辈也好,留下你的影像,就像一本书被再版一样,五本六本,我们的后辈一代代记住我们。但我们这本再版的书逐渐开始销声匿迹了,再也没人记得我们所留下的这个版本、我们的人物了。所以有些人说书写是和时间做斗争,寻找种永恒,很多人写的东西确实会留下来,藏在一个老的手提箱里面,我们的曾孙、玄孙会看到它,记起我们。但是如果你所写的东西是幻想的话,那也就什么都不留下了。因为你不写的是日记,而是幻想,留下的只是幻想,也就是说很多并不是事实的东西留了下来。   

我碰到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事件,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没有试过写作,写诗也好,或是写一部科幻小说,里面有人物出现。你们想以某个人为素材去进行人物创作的时候,大家说怎么做?有很多方式,我告诉大家,阿加莎·克里斯蒂,她坐公共汽车的时候,就观察旁边的人。她认识的人不能激发她的灵感,她需要看到陌生人的脸,给他们起名字,然后再想象,也许他是个杀手或是伯爵,或者怎么样。她必须以现实中的陌生人作为素材进行创作。如果我认识阿加莎·克里斯蒂,我肯定会向她做自我介绍。我可不希望她把我想象成什么谋杀者,或是伯爵。

还有一些作家确实是以真实人物为原型创造人物的,比如塞万提斯创造了堂吉诃德,葡萄牙诗人佩索阿,还有很多人。博尔赫斯则是自己诠释了自己、创造了自己。在短篇小说《1983年8月25日》这部作品里,他构建了年轻的博尔赫斯。从儿童时期到现在,谁没有创造过人物?谁没有幻想过?谁没有游戏过?从小孩到现在,有的人从来没存在过,哪怕是存在过,但是我们并不认识他,不了解他,我们给他一些人性、性格。那么我跟大家问,我们是希望过其他人的生活,还是我们成为了我们自己,我们成为了其他人,但是在其他人当中我们看到自己。   

这问题也挺奇怪的,我并不是去回答它,但是我希望把它提出来。但是我认为,我们创造人物的时候,作家我们都是看到在创造自己,审视自己。我们讲一个细节,非常重要的,在创造人物的过程当中,这种能力,甚至可以创造出异性人物。在《薄荷刨冰》中我们已经看到了,那个鼓手女孩是由一个男作者给创造出来的。这样变换性别的角色很多,在19世纪就非常多。很多男作家创造出的都是女性角色,这蛮有意思的。19世纪很多著名的女性角色,比如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琳娜,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都是男作家创作的。还有很多女作家创造力也同样非常好,比如简·奥斯汀的艾玛、乔治·艾略特还有弗吉尼亚·伍尔夫笔下的人物。所以说19世纪很多女性的角色蛮有意思的,男性创造的女性角色都是非常敏感的,感情丰富,有点笨笨的,都是被一条大河牵着走的。由女性作者创造的女性人物都是比较冷的,而且是疏离的,她们都很聪明,非常聪明,就如艾玛一样,有时候就有一些实用主义,但是不是那么敢动感情的。很多文学中的女性角色确实反映了男人对女人的看法。

我讲一件事情,我在法国宣传《谋杀的艺术》这个书的时候,我承认我不了解克莱拉这个角色,我不理解她,我所创造的我的人物,我一般都是能理解的,哪怕是一点点,他们会跟我说话。我不是走火入魔,我和他们进行交流,和人物交流,他们会跟我讲话,必须要跟我讲,因为我必须要把他们的故事讲出来,他们必须要告诉我。克莱拉人物这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在《谋杀的艺术》当中,她希望成为一个艺术品,《谋杀的艺术》当中出现的都是作为“画布”的人物,他们被创作雕塑似的艺术品,展览,出租,拍卖。克莱拉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她希望变成一个杰作,不光是艺术品,还希望成为一个杰出的艺术品,她希望一个天才把她画出来。所以说她有很多痛苦,她非常痛苦,但是对她来说无所谓,她希望能够成为一个能够是代代相传的杰作。我通过和他们交流,我了解到他们,我理解他们。我就感觉到我到黑暗里去了,克莱拉对我来说很黑暗的一个人物。我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个人物没创造好,感觉不是啊,她自己走自己的路,很清楚,她有自己独立的路,走的不错,已经不需要我了,“已不需要你来碰我了”,她自己就走出去了。怎么回事,我不理解这个人物。我以为我写完书的时候就会理解她的,但是没有,我写完小说了,我还是不理解克莱拉这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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