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善劝学生:多到校外走走(5)
导语:外面的世界可能和你书本当中的世界形成很大的反差,很大的张力,这不是很好吗?所以我建议他们,是不是可以试着去做一下,周末上街,到城里去。你就在校园里有意思吗?你就是学数学,何必要到上海来呢?既然这样,你不如上街去。这样的话,你可能就会看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我觉得这个就比较有意思,倒过来,也可能无意当中印证了你书本当中的阅读

 

 

Q:您刚刚提到张爱玲的时候有说到胡兰成,您说她连胡兰成都爱上,隐含了您对胡兰成的评价,能不能对胡兰成评价一下?
      小宝:胡兰成有非常精彩的地方,而且他对知识女性有知名的吸引力,这个非常厉害。但是这个人是非常自恋,也是非常不负责任的人。这个当然跟他的人生观也有关系。有的时候他自视太高,而且因为自视太高,他觉得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的。最近在香港,除了好几本他的书信集,你看那个会觉得非常有意思,你可以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对自己的很多的吹嘘,完全离开了现实感。比如说他到日本去,他说我现在在日本,所有国会里面三大党都奉我为老师,反共看来完全可行。这个人的自我膨胀有的时候会非常丧失现实感。而且受他吸引的女子们,如果说不是跟他一样天马行空乱来的女人,后来都会受不了。这方面我比他庸俗一点。所以我觉得张爱玲连胡兰成都爱上了,爱上我也不是不可能的。

止庵:我是老老实实的人,我不喜欢一个男人找好多女人。本身这个事我就不太喜欢。而且强词夺理,这种事情真的不太喜欢这种不讲理的人。但是你必须承认胡兰成的见识很高。他写的一些关于张爱玲的文章,到现在还是最好的文章。至少比傅雷写张爱玲写的好得多。比较一下我们就可以看到胡兰成的见识  。张爱玲和胡兰成的恋情,我曾经有一个比喻,张爱玲是这样的一个人,刚刚小宝说她难搞。提心在什么地方呢?张爱玲的门关的非常严,都关在门外面,但是放进来的人,我就听你的。当然放进来的人不见得就是恋爱的关系。比如说后来的宋先生,张爱玲也很听她的,比如说张爱玲的一本书,宋先生说不出,张爱玲就不出了。我觉得放进去的人,理由很简单,因为她当时是写作没多久的人,遇到一个见识很高的人,就好象现在一个文学青年见到一个导师。这种情况在我们现实当中也是屡屡发生。后来发现这个人不过而而,也就算了。我想这可能只是凡人的体现,张爱玲也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我不觉得这个事很异常。这是我对张爱玲和胡兰成的看法。

Q:但是胡兰成在谈他和张爱玲关系过程当中,他写到张爱玲在某些方面知道了她。这和您的说法似乎不太一样。

止庵:这是一个很好的状态,就是一帮一一对红。张爱玲对胡兰成确实有重大的影响,原来胡兰成搞的都是严谨的理论,原来理论可以解散写,张爱玲有很多惊世骇俗的看法,对胡兰成这种比较接近于学院派的人,有一种棒喝的作用。当然,胡兰成对张爱玲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虽然张爱玲从43年开始写作,到1945年这个时间,其实还是可以分为两段的。大概是以44年1、2月为一个时间界限,写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前一个版本写的比较激烈,后面版本,我们看到他也到人生很多事情是分不清的。他在认识胡兰成之后写的东西和以前写的东西确实有很大的区别的。

小宝:我可以把这个问题延伸一点。其实我们在座人当中,唯一真正见过胡兰成的人是唐诺先生,我也很想听一下唐先生对胡兰成的评价。

唐诺:我是见过胡兰成先生,我称他为老师,这个称谓是不太对劲的,因为我只见过他三次。当时是我高三要考大学的时候。当时我去朱先生家里,当时胡先生也在,当时美国正在大选,然后胡先生说来来,我跟你们讲美国大选。当时我是高三的学生,就听。后来大学之后,当时海峡两岸还很紧张,我们先要受训。当时胡先生在朱老师家里讲过一堂课,我去听过一次。后来胡先生因为他曾经有一个汉奸身份,要回到日本,那个时候我见了他第三面。胡先生是江浙一代人,口音很重,所以我听他讲话非常的吃力。对胡先生的评价,我可能是这些年来离他的东西最远的人。我自己的阅读,以前是很不用功的,后来开始努力读书是大三后期的时候,当时非常相信一段话,作为一个读书人,需要那些东西。你必须要有基本的经济学知识,政治学知识,物理学知识什么什么知识。我真的是相信的,我大三的时候开始拼命的读书,那一段时间是我最用功的时间,每天读书超过16个小时。那是很惨的过程。因为我是学历史的人,你让我读经济学、物理学,虽然以前还可以,但是毕竟还是两回事。比如说我念物理学、经济学,经常是两三个月看这个书,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是这些字在一起干什么却不知道,是这样的过程。后来这一块经历我抛掉了很久,因为胡先生本身是一个天真的人,他是一个文学人悟出了奇怪的世界。我一直到现在还觉得他有一些很特别的地方,因为我后来释然了,反而是觉得有一些事很有趣。《今生今世》很奇怪是在于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因为中国并没有这样的忏悔体,因为和宗教有关。

中国本身在一方面对士人来说是节制的。胡先生对我来讲有启蒙的意义,虽然我后来走的路跟他完全不一样。胡先生除了年轻时候的启蒙意义之外,我到目前为止,还是喜欢他的文学性的,我一直觉得他的今生今世的第一章,一直是民国以来最好的散文之一。通常民国散文士人比较多。包括鲁迅、周作人在内,通常来说还是知识分子,还是士人的观点。胡先生有一个很奇怪的庶民的部分。另外,因为这个民间世界,第一现场的部分,使得我会觉得,他在帮助我多年以后教我读诗的先生。我到目前还觉得,他是教我读唐诗宋词的人。他是一个很有文学的人。胡先生确实是一个很文学性,很天真的人,他希望掌握的非常完整。但是后来我自己的阅读,知道当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当然这也是各种时空条件和人的条件在这里。我希望我这样的回答不会太狡猾。但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确确实实相信的,都是我的看法。

陈子善:这是扯开的一个题目。主持人允许,我们就放心的,我们就可以说了。唐诺先生非常坦诚的把他对胡兰成接触的过程和印象讲出来。我突然想到一个很有趣的事情。我当然不可能见过胡兰成,但是我见过好几位接触过胡兰成的人。比较有意思的现象是,接触过胡兰成的人,对胡兰成都没有太大的微辞。这是非常有意思的问题。就是说,接触过胡兰成的人,都会感到胡兰成身上有某种吸引人的地方。我不知道我这样的概括是不是合适。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就很值得思考。胡兰成这个人非常的复杂,可能有很多面,我们讲到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非常伟大的作家,他都是非常多面的,所以我们对胡兰成的评价,可能需要慎重再慎重。就是说,可以把他的每一个面,你所看到的,比如说宝爷对胡兰成的看法,提出这样一个说法,就是不要很简单的来抽象的讨论胡兰成。对任何一个历史人物,我想都应该是这样的。刚刚止庵兄有一个非常好的比喻,就是张爱玲把门关的很紧,胡兰成可以进去。问题是胡兰成能够进来非常不容易,别人还进不来。宝业认为他是可以进去的,只是说生不逢时而已。

我们回到张爱玲和胡兰成的关系上讨论,我觉得他们两个至少有两个层面上的。他们在文学创作上他们可以有共同的语言,可以讨论的。否则的话,他们不可能往下,从第一次第二次见面讨论之后,就可以往下来了。刚才讲到胡兰成影响张爱玲,张爱玲影响胡兰成。但是我觉得这个影响也不是完全容纳对于的。胡兰成写的第一篇讨论《封锁》的文章当中,有批评。但是张爱玲是不接受的。尽管不接受,他们还可以在一起,而且可以互相欣赏。这就是非常有意思的。第二个是世俗层面,比如说男女之情这一个层面的。我觉得这两个要分开讨论,当然很有难度,因为有的时候很难分开。他们两者如何互相影响,我们以前对胡兰成的研究也好,对张爱玲的研究也好,很少涉及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很有难度。包括胡兰成的散文,今生今世的第一篇非常的精彩。为什么他会这样写,和他早期的作品相比,那个差异太大了。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转变,这也是可以讨论的。

另外还有一个现象,我们也要正视,我们现在内地也有很多的胡迷,胡迷认为,张爱玲有什么了不起,张爱玲配不上胡兰成。胡兰成这么一个文人,我认为他基本上还是一个文人,只不过他的抱负很大,要做帝王师。否则我很难想象,改革开放之后,他居然给邓小平写信说你们应该怎么样。胡兰成本身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文化现象。这确实是可以讨论的。我们回到这个题目,阅读跟行走,哪位有兴趣要看看胡兰成,到日本去看看胡兰成的墓,也是一种行走。

小宝:我觉得陈子善先生,年轻的时候是花花公子。他讲过一句名言是女人是用来疼的,而不是拿来懂的。但是张爱玲这个女人是需要别人来懂她的。所以胡兰成和张爱玲的这段感情,我觉得是张爱玲生命当中的高峰体验。比如说刘翔,破世界纪录的时候,是他的高峰体验。张爱玲的创作状态,那个时候是非常高昂的时候,同时也是她的地狱体验。从他们分开之后,张爱玲到临死都对那件事情耿耿于怀的。如果说是很极端的女孩子,可以来一次张爱玲这样的体验。但是如果说你是传统的,想平稳的过日子的话,建议大家不要找他们这样的人。

Q:您刚刚讲了自己的经历,和读书以及写作,您能不能讲一下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您能不能讲一下您古惑仔的经历。

小宝:王朔讲的一句话我非常的认可,那个时候,其实我们真的读书的人是不能当古惑仔的,古惑仔是要有一种特质的,就是什么事情都是混不吝的。王朔的说法是,我们基本上是在流氓当中装文人,在文人当中装流氓,最后被两个队伍都给摘出来了,混到现在一事无成。

Q:您刚刚说要按照自己的兴趣去看书籍。我有一个困惑,我是喜欢  文学的,你让我去看科普性的我是看不了的。这样的话,这就局限了我的知识。像爱因斯坦那样又是科学家,又是音乐家,是非常难的。各位都是文学家,对数理化有什么样的看法。

小宝:这个问题我们让唐先生回答。

唐诺:其实我个体的经验很难变成通用性的。我觉得你还是要感觉到某一个需要,你才会进去。可能有的时候,比如说在某一个年轻的时期,我相信老师对我的要求,所以使命必达。成功不成功不知道。我还是觉得阅读本身有一个勉强的成分。你不喜欢看的书,可以不要看,你可以讲的非常潇洒。但是实体经验并不是这样的。多少你会觉得,尽管是各种专业,各自依循不一样的路径去理解,去面对我们世界也好,面对自己的生命也好,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命令,而是自己的选择。我后来始终有一个好奇,后来我尝试着写《世间的名字》,就是因为我有一个好奇,不是做我这样事的人,他可能是一个拉面师傅,他可能是一个骗子,他可能是一个下棋的人,他如何看待这个世界。我一直非常羡慕写小说的人,我把小说的原始设计,原来就想象成,他是不同身份,不同技艺,不同行业的人。一个医生和一个学文学的人走进一个房间,他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他所关心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我一直有这样的好奇,就是你眼中的东西在别人眼中是什么?小说是在所有书写的文学当中,是最接近的。因为它强迫你进入到不同身份,不同环境的人,因为你在小说当中要描述到不同的人。我如何借用这些人的眼睛,他们每天所做的事情去理解他们关怀、看到的那个世界的末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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