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值80亿收益为零 仁会生物在做什么?

温淑萍2015-11-07 10:48

经济观察报 记者 温淑萍 左亚军头向右一歪,挤了一下小眼睛,会心的微笑与渐露的洁白牙齿绽放在调皮的面部表情中,“我们还是一家收益为零的公司,很多个午夜梦回都要努力想一下,我现在在干什么,都不敢相信我们能活到现在。”

面部展露着初获成功的喜悦,语言中交杂着酸楚,她是仁会生物(代码:830931)的总经理。

桑会庆坐在她左侧,镜片背后的小眼睛透着和善,言语不多,温文尔雅,双肩包是他惯常的装束,他是一度热议的传奇人物,是公司收益为零却一度创下80亿市值神话的仁会生物董事长。

仁会生物于2014年8月新三板挂牌,航天产业基金、中信证券、东方证券等纷纷认购,市值一度接近80亿元。随后,业界发现这家市值迅猛飙升的企业,多个报告期营收为零,而预计2015年全年,仁会生物在主营业务上的现金支出将不少于2亿5千万元。这与迅猛飙升的80亿元形成巨大差距,于是仁会生物究竟是什么的疑问出现,招股说明书简单的信息披露未能解渴大众窥探的欲望。而当层层剥开外衣才发现,这或许真是一家传奇的公司。

诞生

2007年,一个外资生物投资基金找到左亚军,希望投资500万美金占50%的股份。“我们不差那点钱,能养得活你们,好好研究。”

舆论的热议是在今年9月份,事实上此时仁会生物的80亿市值已经随着中国股市的震荡回落,目前该公司市值约为40亿。

回看仁会生物的定增,其过去接近8个月时间里完成四次,总融资额达4亿元。其中,中信证券投资350万股,融资8000多万;东方证券500万股,融资1.2亿左右;航天产业基金300万股,投资额达7500万元。

在这些投资者的热捧中,仁会生物市值扶摇直上。仁会生物总经理左亚军则称,这是外界的看法,仁会生物曾经亲临了路演结束,扭头不见40多家投资者身影的凄凉场面。

一个零营收的公司为何能吸引如此大笔投资,而为何40多家投资机构在前期又会转身离场?

仁会生物最早属于上海华谊集团。上海华谊集团是原上海化工局与医药局合并而成。由于其特有的医药背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将创新生物医药研发作为未来的重要战略技术储备。1999年,华谊集团将旗下一家生物技术公司的研究室独立出来成立了上海华谊生物技术有限公司。为体现集团对这这个新设立研发企业的重视,派遣集团公司的技术总监伍登熙担任华谊生物的董事长,并聘请中科院生化所生物工程中心前副主任孙玉琨先生担任首席科学家。

伍登熙八十年代末出国前即担任上海交通大学的生物系副主任,1998年被上海华谊集团作为出国留学杰出人才引进。孙玉琨长期在中科院系统从事研究工作,技术成果累累,曾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其独特的高密度发酵技术更是曾转让到美国和台湾。

2002年,国家一类新药谊生泰的工艺开发已取得初步成果,公司的规模也已逐渐扩大,为加速成果产业化,华谊集团选派了左亚军进入华谊生物。此时左亚军已经做了四年领导秘书,自己也想做一些改变,最后她撇开华谊集团旗下多个发展火热的合资公司,到了华谊生物。

2004年华谊生物获得了谊生泰的临床批件,紧锣密鼓开始了临床研究。2007年,二期临床的初步结果吸引了一些投资机构的注意。一个外资生物投资基金找到左亚军,希望投资500万美金持有5%的股份。“我们不差那点钱,能养得活你们,好好研究。”

左亚军将此事高兴地告诉集团领导时,却被堵了回来。1999年华谊生物成立到此时,从未产生收益,一直由集团拨款维持,而作为管理这家公司的左亚军,自觉亏歉。

由于华谊集团的大力支持,华谊生物得以在相对“不差钱”的环境中潜心研究。华谊生物也从不申请国家项目资金,因为担心泄露科研成果以及很快出现竞争者。因此,直到新三板挂牌之时,关于上海华谊生物的一切,外界很难捕捉到些许痕迹。

2009年,上海政府对旗下国有企业提出开放性重组的要求,希望国有企业拿出一部分资产吸引民资。此时,华谊集团在多年持续投入不见产出的背景下,决定拿出华谊生物在上海联合产权交易所挂牌。

2010年,桑会庆与另一家机构同时向华谊生物表达了意向。2011年桑会庆成功摘牌,2012年,上海华谊生物更名为仁会生物。

摘牌记

“你想做99还是想做1。如果是99,那么会非常艰难,但那条路的尽头处果实丰盈。1的话,容易,但竞争的人多,利润小。”

聊到桑会庆摘牌,左亚军侧转身,湿漉漉的发梢甩到左肩后,侧脸迎着桑庆会。桑会庆发亮的目光闪过一丝难为情。

一个游刃于投资浪潮中人,突然转身去做苦闷的研发企业,行业性格的巨大差异,使得外人难以理解。

在桑会庆摘牌后,华谊生物就有一些员工议论:“他肯定是看中了我们挨着迪斯尼的那70亩地,两年后他就开洗脚城了。”

当时华谊生物已经挂牌,新资本进入是必然。老员工们的期望是,进来的资本是做企业的,千万不要转手倒卖。“那样的话我会很难过,那时的老员工差不多都是我面试招聘的,当时工资也不高,人家是带着此生的理想来做一番事业,最后却辜负了人家,这没法交待。”左亚军笑着说,看得出心里掩藏着那时不安的苦水。

她当时直言桑会庆:“我们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没钱养你就别来。”桑会庆简单回应:“我就是想来做企业。做一个能传承下去的企业,或者一件事。”

桑会庆的回答暗合左亚军的心思,她安心了几分,但“当时一些煤老板投资,国外科学家回来做研发,几年后不投了,卖掉可惜,也可能卖不出去,不卖活不下去。我们也很担心遇到这情况。”左亚军称。

在当时,左亚军以及孙玉琨最不想面对的残忍结果就是:摘牌后死了。

当时,华谊生物一类新药谊生泰已经完成了临床三期,但不成功的风险依然很大。桑会庆外聘科学家多次进企业调查,最终决定摘牌。桑会庆是一个低调的人,每次出现都背着双肩包,上身一件棉袄或者休闲上衣,堵车时挤地铁。华谊生物的员工一度担心他没有财力,通过中间人调查才同意桑庆会参与摘牌。

当时还有另一资本方竞争,摘牌最后一刻,仍在电话与左亚军沟通,是否可以分期付款。此时桑庆会摘牌,价款一次付清。

桑会庆简单的一句“我是来做企业的”,到2012年更名仁会生物时都没让左亚军和员工们放下忐忑。左亚军几乎是以一个审问的方式,用三个哲学问题轮番逼问桑会庆:“你来了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你要怎么做?”当时,桑会庆或许也是迷茫的,一个投资人突然做企业,还是中国的创新药企业,或许有太多不知道。

在反复的碰撞和磨合过程中,他们最后共同画了一张图,结合公司现有的技术优势和行业未来的发展趋势,标明生物药、化学药、中药;创新药、仿制药;各种给药技术、各种适应症范围等等一一罗列哪些离的近,哪些远;哪些是专长,哪些是缺陷。桑会庆的战略眼光再度起到作用,专注专业、谋长远谋大局的基调基本确定。因此就有的后来仁会生物专注于创新生物医药开发和产业化的公司定位。

左亚军告诉桑会庆,“你想做99还是想做1。如果是99,那么会非常艰难,但那条路的尽头处果实丰盈。1的话,容易,但竞争的人多,利润小。”桑会庆说要“99”,仁会生物定位继续生物创新药,糖尿病药排上加快研发日程,后续新药的开发也启动了加紧投入大幕。“亚马逊CEO被问到战略规划时说,当你把眼睛放到三年时,你会发现到处都是竞争对手,因为大家都在附近。如果将眼光放到7到10年时,没什么人了,你随便选择,随便布局。我学军事战略的,战略是成功的必然。”桑会庆称,摘牌华谊生物是一个长期的战略,不喜欢每天定战略每天吆喝,想定一个战略后低头去实现。

回头再看桑会庆的投资逻辑,其仍然擅长长期跟随投资,或许最终还是个性决定了喜欢的事。

桑会庆出生于山东寿光。寿光农业发达,农药使用广泛,肺癌患者较多,其舅舅就死于肺癌。这令桑会庆很难受,他认为,钱在生命面前其实没什么用,如果能做一个好药让他们活着该有多好。在摘牌华谊生物之前的几年中,其实他一直在观察着医药的动向。

融资路

第一次路演,公司会议室放不下,另租了大会议室。路演结束,45家投资机构的人员悉数离场。最后没有一个“来真的”。

一些科学家们告诉左亚军,之所以加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是想在一生中留下一件事。

桑会庆的此次摘牌也抱着必死的决心,他对左亚军说:“你看着咱账面上的钱,到最后剩100万或者50万的时候。”

此时再谈起,桑会庆会心一笑。

现在,孙玉琨已近90岁,仍然担任公司的技术顾问,经常参与公司的技术讨论。伍登熙也已70岁,仍然担任公司的董事,并负责公司的扩产项目。每天活跃于仁会生物工作区。

据仁会生物员工说,当时感动伍总也有一段故事,公司地处工业园区,距离市区较远,且只有三部车,一台左亚军自己开,一台员工班车,另一台是桑庆会的,为了接伍总到公司工作,桑会庆让驾驶员把车开到伍总楼下,自己每天挤地铁先到伍总那里再一起上班。

此举也让公司老员工、一位女科学家改变怀疑:“看来这小子真是来做事的,不像倒卖公司的。”

2013年,公司的发展更加明确,所需资金也越来越多。左亚军及桑会庆身边的朋友给出各种资本市场建议,像是借壳上市和海外上市等。桑会庆一度不同意,他认为创新类企业要长期培育,一旦过早背负上业绩的压力,就很难按照百年老店的理想来打造企业发展的基础。

直至2013年底,新三板政策的不断明朗,桑会庆认定新三板才是创新企业发展的助力器。由于没有强制性业绩要求,企业可以以最本真的面目展现在投资人面前,讲清你的现状和发展战略,自然有欣赏你这样企业的投资人选择你。当时对新三板的增发融资并没有过高的期望,做的最坏打算是就当是个展示机会吧,最差也能对产品销售起点宣传作用。

2014年8月,仁会生物挂牌。

在首次定增时,左亚军与桑会庆一起出动,邀请投资者们前来参与。“我们融钱是非常艰难的,我卖力的推销了三个月,才推销出了550万块钱,而且还是没来参加路演的人买的,太受挫折了,很多是内部人认购,外部人不太相信。”左亚军苦笑。

第一次路演,公司会议室放不下40多家前来参与路演的投资投资机构人士,另租了大会议室。路演结束,40多家投资机构的人员悉数离场,回访称“公司挺好,我们再看看。”最后却没有一个“来真的”。

“至今回想起来,是那些跟踪仁会多年,反复对我们进行研究和调查,不断给我们提出问题的专业机构成了主要的投资者。这可能和我们所处的行业专业性太强有关系。”

中信证券、东方证券、航天产业基金等机构都是多次进企业做调查,最后才作出了投资的决定。事实上,这些机构都有专业的医疗产业投资团队,如航天产业基金亦是医药行业的投资者,投资过甘李药业、美中宜和等。最为另类的一个投资者是深圳一位医学博士掌握的资本,投资了100万股。该医学博士第一次见左亚军就说,他研究了仁会生物招股说明书不下一百次。左亚军不信,该博士直接从包里抽出了招股说明书。

在过去近8个月时间里,仁会生物完成了四次定增,总融资额4亿元,企业市值最高冲到80亿元。从了无痕迹到此后多数机构争夺投资,仁会生物最忐忑的时光或许已经走过。

目前,仁会生物的糖尿病药物谊生泰,是最接近于产业化的产品。目前正处于审评过程当中。本年度将再投入不少于2.5亿元。主要用于正在接近尾声的扩产项目、新药品开发和市场开拓。在研发的新药主药集中在肿瘤、心血管、免疫疾病等治疗领域方面的药物。

此外,这家公司正研发的新药还有治疗肿瘤、心血管、免疫等方面的药物。

方向

仁会生物的科学家徐立忠称,他这辈子的理想是:一定要有一个好药和自己的名字连在一起。

回头来看,当时投资仁会生物是一次不错的战略选择。

谊生泰,是糖尿病二型人群的治疗药物。在中国,这一类型的糖尿病人数超过1亿人。

可比较的是诺和诺德这家公司的产品。诺和诺德是全球糖尿病领域最大的企业,其和谊生泰同类的糖尿病药物利拉鲁肽,2009年欧洲上市,2010年美国上市,2012年进入中国市场。去年全球的单品种销售额达24亿美元左右。中国虽然是糖尿病大市场,但销售却不理想,因为878元一支的价格在中国人的用药费用中算高昂,且该糖尿病药物是长期用药,一个月推荐用量是2到3支。

左亚军称,仁会生物的糖尿病药和诺和诺德的药相似度达97%,谊生泰作为国家1.1类新药,未来产品上市后,将有望为患者提供更好性价的选择。

以此看,仁会生物光这一款药的市场价值就已经不菲。目前,仁会生物正积极筹备准备进入美国申报。

从华谊生物到仁会生物,这家创新企业已经花了近7个亿,预计明年将实现产品销售。

现在,仁会生物的减肥新适应症也在积极的研究过程当中,预计将于2016年申报临床批件。同时还有多款新靶点药物处于研发中。

目前的首席科学官是美籍华人徐立忠博士。到仁会生物之前,他在斯坦福大学从事研究工作,并先后在诺华和GSK任职。经国际猎头推荐后,他说他是带着理想和忐忑之心来做这样的选择的。他称,这辈子的理想是一定要有一个好药和自己的名字连在一起。“我想要的就是这种人。”左亚军很惊喜,半年的互相了解和沟通,徐立忠进入仁会生物。

“去年的时候我们对新靶点心里还没谱,现在看方向非常好。”左亚军很开心。

目前,仁会生物已经有30多位学家,随着研发的进展,仁会生物正计划进一步扩增研发中心。

“这条路很长,但方向是明确的。”桑会庆称,我们站在一个国际行列去谈这件事时,确实比较兴奋,但我们仍然要安稳情绪,现在还不到高兴地时候。“首要任务是把企业做扎实,明年实现销售,真正想让仁会生物实现从零到一的突破”。

 

大健康新闻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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